前言:尋找寫作靈感?中文期刊網用心挑選的生態批評視域下的麥田里的守望者,希望能為您的閱讀和創作帶來靈感,歡迎大家閱讀并分享。
《麥田里的守望者》是美國作家杰•戴•塞林格的一部長篇小說。作品自問世以來,很多評論家都從多種角度對其意義進行了解讀。生態批評的出現則為這部經典名著的解讀提供了一種全新的批評視角,在生態主義呼聲日益高漲的今天,當我們重讀這部著作時,會發現作品中蘊含著深刻的生態學啟示。生態批評是“關于文學與自然環境關系的研究”,①是“一種在對環境負責的精神中探討文學與自然環境之關系的批評”。②當然,生態批評的生態并不僅僅指自然生態,更不限于環境保護,生態批評常常超越文學的層面,思索的是更廣義、更深層的生態問題,探尋生態危機的內在根源,反思人類行為的得失。準確地說,生態批評是借用現代生態學觀點,從生態視野觀察文化和文學藝術的一種批評,并且逐步由對自然生態的關注走向社會生態和精神生態領域。中國學者魯樞元把生態批評分為三個層次:自然生態、社會生態和精神生態。③本文正是基于這三個層面的分類,對《麥田里的守望者》進行分析,透視塞林格的生態智慧。 一、自然生態的解讀 回歸自然是生態文學一直以來的主題,也是浪漫主義時期作家叫得最響的口號,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盧梭。“帶著滋味無窮的迷醉,消融在他自覺與之渾然一體的這個廣闊而美麗的大自然中。于是,一切個別物體他都看不見了,他所看見的,感受到的無一不在整體之中”。④這一點在《麥田里的守望者》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首先,《麥田里的守望者》這個標題就表現了這種優美的意境和詩情畫意般的自然美,是體現作者生態思想的第一個亮點。小說標題的靈感來自蘇格蘭農民詩人羅伯特•彭斯的詩歌《從麥田里走過來》,詩歌中描述的是詩人站在懸崖之顛,望著一群孩子在田野間嬉戲。塞林格從這首詩中得到啟發,選用“麥田里的守望者”作為標題,可謂用心良苦。彭斯的“麥田”是情人相會之地,而塞林格的“麥田”則是天真無邪的孩子們逃離成人世界的理想之地。塞林格筆下的霍爾頓只想做一個“麥田里的守望者”,他向往和憧憬與大自然融為一體的生活。“麥田”是“自然”的縮影,孩子如同自然,充滿著純真和自由。然而當孩子漸漸長大融入社會后,他們與自然的天性漸行漸遠,逐漸被成人社會污染、腐化。正如梭羅在《瓦爾登湖》中所說:“嬉戲生活著的兒童,反而更能發現生活的規律和真正的關系,勝過了成人。成人不能有價值地生活,還以為他們自己是更聰明的……真正的智慧在于融入自然,取法自然。”⑤霍爾頓站在懸崖邊一邊看著孩子們玩耍,一邊保護孩子們避免他們掉下懸崖,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防止社會對孩子的異化和腐蝕。這種對于陽光之下麥田的深層次生態挖掘,激發了人類生活的靈魂歸宿,也印證了作者追尋人與自然和諧之美的生態哲學思想。其次,《麥田里的守望者》的故事情節也表現了回歸自然的主題。全篇小說圍繞主人公霍爾頓在紐約的三天流浪生活展開,雖然作者在小說中并沒有直接描述人與自然的沖突,但通過主人公所遭遇的尷尬境地,向讀者表達了重返自然的強烈情感。走出家庭和學校,霍爾頓目睹的是更加丑陋的社會現實。紐約之行并沒有給他帶來片刻的安寧和快樂,反而經歷了成人世界的光怪陸離,冷漠無情,使他的身心受到了更加嚴重的摧殘。于是他萌生了逃往西部的念頭,似乎只有在西部甜美的自然風光中,他才能找到自我的精神家園,才可以獲得內心的寧靜。在他看來,明媚的陽光、溫馨的空氣、潺潺的流水、廣闊的牧場、幽靜的山林才是擺脫社會束縛的理想去處。美國生態文學家約翰•繆爾認為,“人走在大自然的荒野中就可以‘獲得新生、重新開始’”。⑥大自然不僅能給霍爾頓提供一個棲居的場所,也是抒發情懷、療養身心的港灣。只有在大自然,他才能找到孜孜以求的和諧之美,才能擺脫城市文明的丑陋和骯臟,才能找回往昔與花草魚蟲嬉戲的美好時光。霍爾頓最終沒有去成西部,沒有成就他“山林”和“麥田”的夢想。真正躲入自然懷抱,繼續霍爾頓生態夢的是塞林格。其實,塞林格同霍爾頓一樣受困于社會之中,在現實無法改變的情況下只能歸隱山林,做個自在之人。但在他遁世行為的背后,是對人生和人類生存現狀的高度關注和深刻反思,呼吁人們回歸自然、關愛自然。 二、社會生態的解讀 二戰后的美國,伴隨著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物質文明變得高度發達,與此同時人與自然的和諧紐帶也被機器的利刃斬斷了。美國性格中原有的自由奔放的生活熱情被對物質金錢的瘋狂追逐和奢華的享樂主義所代替,在這種強烈的以追逐利益為目的的“社會生態”下,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進一步疏遠,人與人之間的交往變得表面化、簡單化。在《麥田里的守望者》中,塞林格透過霍爾頓的視角,向我們生動地再現了美國1950年代的社會圖畫,表達了自己對美國當代社會以及人類命運的深切憂慮,體現了一個人文作家對失衡的社會生態的關注。“掙許許多多的錢,打高爾夫球,打橋牌,買汽車,喝馬丁尼酒……”構成了以霍爾頓的父親為代表的富裕的中產階級的日常生活內容。甚至潘西中學為學生設定的社會目標也是“讀書,求學問,出人頭地,以便將來買一輛混賬的凱迪拉克”。霍爾頓曾用一段非常形象的話描述了汽車在人們日常生活中的主宰地位:“拿絕大多數人說吧,他們都把汽車當成寶貝看待……要是他們已經有了一輛嶄新的汽車,就馬上想到怎樣去換一輛更新的。”⑦霍爾頓不愿意讓汽車這個冷冰冰的鐵家伙成為自己的生活中心,更愿意去買一匹有感情的馬。他對汽車的排斥,對自然生物的親近體現了一個人文作家富于人性的價值觀和對金錢社會的痛斥。不僅如此,這部小說還著力體現了人與人之間的疏離感和孤獨感。在潘西中學,人人都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人要么太自私,要么太愚鈍,要么太放縱,對相互間思想和感情的交流根本不感興趣。即使在家里這個最親近的地方,溝通也成了問題。小說中,霍爾頓的父親從未正式出現過,即使是他的母親,讀者對她的了解也只是從黑暗的房間里傳出來的聲音。這其中的缺失具有深刻的象征意義。盡管父母可以為霍爾頓提供優越的物質生活條件,也可以為他一次又一次地更換學校,但父親的粗暴、母親的歇斯底里使霍爾頓有家不敢回,有問題不敢說,當然也沒有勇氣向父母尋求精神上的支持和幫助。這對處在成長期的霍爾頓來說無疑是致命的一擊,也進一步加劇了他與周圍環境的疏離和隔膜。即使是在紐約這個無比熟悉的城市里,霍爾頓也難以擺脫孤獨寂寞的情緒。他一直像個幽靈似的漂蕩在紐約的街頭,穿行于各種喧鬧的場所之中,但始終無法找到一個真正可以傾訴的朋友。這背后有著深刻的社會原因:在美國,同性朋友過于親密會使人懷疑有同性戀傾向,而異性朋友的交往常常建立在性關系的基礎上,所以霍爾頓對同性友誼心存顧慮,對異性友誼又不知所措。他和阿克萊、斯特拉德萊塔、路斯、安多里尼的交流都以失敗告終,他反反復復提到要打電話給琴,卻一直以各種理由拖延,可見他并不善于處理和異性朋友的關系。而他和薩麗的約會更加證實了這一點,他們顯然話不投機,薩麗不但不能理解他的想法,還給他帶來更多煩惱,讓他更加沮喪。霍爾頓的孤獨是繁華和喧囂中的孤獨,是人群中的孤獨。他盡管生活在鬧市中,卻體會不到人與人之間的親密氣氛,得不到理解,更找不到心靈的朋友。在塞林格的社會中,物質的繁榮、科技的進步不僅造成人與自然的疏離,導致自然生態危機,而且成為統治人、壓迫人的工具,加劇了整個社會生態的危機。#p#分頁標題#e# 三、精神生態的解讀 生態學研究表明,人不僅是自然性的存在,不僅是社會性的存在,同時還是精神性的存在。因而,在自然生態和社會生態之外,還應有“精神生態”的存在。魯樞元指出:“精神生態在人類世界中的位置,就像愛情在男女世界中的位置。盡管與自然生態、社會生態有著密切的聯系,也仍然可以劃出一個相對獨立的研究領域。”⑧如果說自然生態體現的是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社會生態體現的是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那么精神生態則體現的是人與其自身的關系。小說中的霍爾頓傷痕累累,在資本主義工業文明的沖擊下精神迷惘,找不到人之為人的出路,呈現出錯位的精神生態。塞林格在描述霍爾頓錯位的精神生態時將重心放在自我迷失的層面上。霍爾頓崇尚的是天然無雕飾的自然之美,因而以情感為基礎的童年時代就成了他永遠追尋的目標。生活在一個日趨僵化、缺乏人情的年代里,霍爾頓只能聽從內心的呼喚,將自己迷失在童年的回憶里,小說中他對夭折的弟弟艾里的懷念就印證了這一點。對霍爾頓來說,艾里的時代繼承著久遠的理想主義和浪漫情懷,他對此表現出強烈的依戀。這一點,從他喜歡看的小說就可見一斑。霍爾頓喜歡看《非洲見聞》,喜歡看哈代的《還鄉》,喜歡游苔莎•斐伊,他看過不少戰爭小說卻看不出什么名堂來。可惜,恰如小說所暗示的那樣,霍爾頓留戀的那個時代因艾里的夭折早已消失在遙遠的過去。20世紀的美國文明日漸空洞,夢想中的伊甸園不復存在,傳統的理想主義隨歷史的塵煙漸漸散去。經濟上的強大、政治上的優越、生活上的安逸消解了人們對傳統人文精神的繼承和對理想的追求。富有才華的現代青年正如霍爾頓的哥哥D.B.一樣,為了金錢到好萊塢出賣天賦,糟蹋自己的才華。而對于像霍爾頓這樣還保持著傳統“美國夢”的少年來說,純真的理想年代因艾里的去世成為童年的記憶。霍爾頓極力想走出現實的困境,回到過去,但又痛苦地發現早已和他們失去了聯系。小說中不斷提及的女友琴就進一步印證了這種無奈。盡管他對這位前女友如癡如醉,但他卻一直回避同她見面,因為他害怕失去,害怕失去琴在他心目中的完美形象。艾里死了,琴還活著,可她再也不是那個下棋時喜歡“把所有的國王都留在后排”的琴了,殘酷的現實已經無情地將她吞噬,琴不可避免地墮落了。從霍爾頓的隱約回憶中,我們得知琴曾受到繼父的侮辱,而今又被粗俗、下流的斯特拉德萊塔占有。霍爾頓固執地堅守著過去,而過去早已不復存在,現實更是物是人非。理想和現實的碰撞使他只能迷失在自己的幻想里,做一個麥田的守望者。童年的記憶,兒童的世界在霍爾頓的精神世界中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他或是通過回憶往昔賦予生命一種充實感和安全感;或是通過一種主觀的夢想和愿望來延宕時光的消逝,讓一切停留在美好的過去。塞林格正是通過一個16歲少年的夢想表達了一個依然堅守人文立場的美國作家對現代社會精神生態匱乏的痛斥,表達了對那片自由土地的眷戀和健康人文精神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