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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本文從分析改革開放以來高校后勤領域發生的經濟刑事案件入手，找出案件多發部位和高風險職務崗位，再擴展到案件背后大量存在的“準腐敗”和“小微腐敗”案例，從宏觀、中觀到微觀分析發案動因、特點、后果及其規律。在此基礎上，提出新時代高校后勤防腐、倡廉、治貪、糾偏的一些新認識和標本兼治的對策措施。
一、高校后勤經濟案件多發部位與高風險崗位考察
（一）本次研究，收集到公開報道的后勤經濟刑事案例42個；遍及高校后勤主要業務領域，包含食堂、公寓、修繕、（物業）綠化、能源、醫療、超市、房屋出租、人事管理等諸多方面，范圍涉及全國13個省市區30多所高校。本研究收集的案例，不包括學校領導直管的基本建設、大宗設備物資集中招標采購領域刑事案例。有的研究人員認為，后勤也屬于高校腐敗重災區之一，位居基建、采購、招生、科研腐敗之后。
（二）后勤經濟案例往往涉及多個業務領域，以發生頻率計；涉及修繕方面的28例；涉及食堂方面的16例；涉及后勤財務的14例；涉及綠化方面的5例；涉及醫務方面的2例；涉及校園超市和門面房租金方面的2例；涉及勞動人事方面的2例；涉及侵占公款方面的3例。以上合計72例，其中修繕（38.89%）、食堂（22.22%）、財務（占19.44%）、綠化（占6.94%）管理方面63例，占比87.49%，屬于案件高發部位。
（三）本研究42個案例中，因違法犯罪被判刑的有59人；其中涉案校級領導有4例，人數占比6.9%，其中有1人利用學校食堂對外招租承包多次收受賄賂34.9萬元，另3人同時分管基建受賄為主、后勤受賄次之；涉案正、副處級干部有33人，占比55.2%；涉案正、副科級干部有15人，占比25.9%：涉案（收費、會計）重要崗位、普通員工有7人，占比12.1%；涉案編外派遣工（負責水電曖收費）1人，占比1.7%。由此可見，處級、科級干部涉案占比高達81.1%，屬于高風險職務崗位主體部分。
二、后勤案件發生時段、金額數量、作案特點及量刑處理
（一）2000—2015年，為高校后勤刑案高發期；2000—2005年，為案發高峰期。統計結果表明：1990—1999年10年之間的4件，案值相對較小，最少的受賄5000元，最多的6萬元。2000—2005年間的10件，涉案金額最少的57320元，最多（5人窩案）246.5萬元。2006—2010年間的9件，最少5.6萬元，最多120萬元。2011—2015年間的13件，其中100—200萬元的2例。2016—2019年間的5件，最多92.5萬元。由此可見，2000—2015年間，屬于案件高發期，其中2000—2005年間屬于案發高峰期。2015年之后，刑事案件數量減少，未見百萬以上案例，這與后勤社會化改革的階段性特征、中央全面從嚴治黨的社會大環境影響相一致。
（二）高校后勤刑事案件大案少、窩案多、新手多，有“少量多次”的特點。后勤與基建、采購、招生、科研領域相比，權力相對較小，百萬元以上大案占比較少（5件，11.9%），處于高校腐敗重災區末位。但后勤集體窩案較多，如XX大學宿管辦4人案、XX大學后勤先后7人案、XX電大后勤4人案、XX師大后勤先后多人案等等。后勤刑事案中，有老后勤，但新手更多，輪崗提拔而來的新干部，過去沒受過敲打，自恃領導信任而膽大妄為，有檢察官感嘆他們專業高學歷、法律低智商、缺乏免疫力。有檢察官認為，高校后勤受賄案具有“少量多次”的特點，因為經手項目“細、小、多”；如XX大學后勤副總何某受賄21次；XX科技大學總經理劉某受賄23次；XX職院后勤副處長高某受賄32次；XX學院后勤三干部受賄次數都在20次以上，最高達到46次。
（三）高校后勤經濟案件，比起校內外類似案件，獲得重判的較多。因后勤經濟案件涉及校園民生，影響惡劣，危害很大，比起金額相當的基建、采購、招生、科研案件和政府機關經濟案件，幾乎都被重判。如2001年，XX大學宿管辦主任與行政科長、會計、出納私分住宿費、臨工工資、資金、洗滌費246.5萬元，主任被判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其他分別判刑10、6、6年；2010年，XX大學食堂經理郭XX貪污飯費5.8萬元，判刑7年；2012年，XX職院后勤鄧某收受食堂承包人15.35萬元，判刑10年6個月，沒收3萬元；2012年，XX工院后勤總經理趙XX受賄11.5萬元，判刑10年；2013年，XX師大生活服務中心主任郝XX受賄12萬元，判刑10年半等等。
三、后勤經濟案件的成因、防范、處理的多維透視
（一）后勤刑事案件頻發的法律因素——震懾力弱化。一是失之于寬，甚至寬大無邊，法律打擊受賄、行賄力度弱，加上輕判、減刑、保外就醫多，有時為了照顧高校聲譽而減少媒體爆光率和深度報道，削弱了法律威力，不足以震懾腐敗分子。二是群眾舉報激勵手段運用少，缺乏有效的職務犯罪發現機制，降低了腐敗風險和成本，本研究收集的42個案例中僅有一例（檢察院獎勵5個舉報單位和1位實名舉報人共37000元）。有檢察官認為，腐敗問題如果沒有群眾舉報就很難被發現，而即使有舉報，由于受主客觀條件的制約，能查出來的也僅是很小一部分，大大減低貪腐風險和犯罪成本。三是高校領導為了減少刑事案件對于學校名譽、招生、職級晉升、評比文明單位等方面造成的損害，會利用影響力盡量做工作，致使有些人依仗領導信任、關系過硬、心存僥幸鋌而走險，敢于挑戰制度和監督，甚至以身試法。
（二）后勤刑事案件頻發的制度因素——執行力欠差。一些研究者把高校后勤腐敗案件原因歸結于管理制度、廉政制度不健全，有的甚至列出詳盡繁雜的工作流程，也有將其歸結于政策宣傳、廉潔教育工作欠缺。事實上，后勤廉潔防腐從來就不缺少制度，每個學校隨時都能搬出一套印刷精美的制度匯編，現在更是后勤有史以來制度最健全最完善的時期，那么為什么腐敗案例層出不窮呢？要害在于一切制度都靠人來執行，當人的認知水平和執行力、監督力低下的時候，一切制度都會成為形式和擺設，對于干部考核評價、廉潔監督都會變形走樣，甚至問題擺在面前也發現不了或者走形式敷衍了事，這也解釋了為什么有的腐敗分子案發前長期考核優秀、廉潔考評合格甚至被作為培養對象。此外，針對后勤刑事案件，干部問責制度的堅決執行十分重要，負責考核的組織人事部門、紀檢監察部門和負有監督保證作用的后勤黨委，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制度很少認真執行。
（三）后勤刑事案件頻發的問責機制——失之太軟。按照規定，后勤系統發生一起經濟刑事案件，至少應當對學校分管領導、后勤黨政負責人和學校組織人事、紀委監察部門啟動問責；如果后勤發生窩案、主將落馬或者發生“前腐后繼”類大案，還應當追究學校黨政領導班子決策失誤、選人用人失當和紀委、監察、審計、財務部門監督失責。本來，問責機制是上級主管部門掌握的強大武器，隨時提醒校級領導和職能部門努力盡責；現實中，這個強大武器幾乎失靈，經常是虛招多實招少，有的是不公開的內部批評，有的是僅僅做個檢查，甚至不影響個人工作業績、年度獎金、職級晉升；尚未發現有領導因此被上級直接免職或者主動承擔責任、引咨辭職、自降職級、自罰薪金等等足以服眾的實招，弱化了問責機制的權威性和威脅力，客觀上造成貪腐行為得不到竭止而滋長蔓延。
（四）后勤刑事案件頻發的個人因素——內因決定作用。后勤腐敗案件多發，原因固然多種多樣，歸納起來無非外因、內因兩種；外因既與外部社會大環境有關，也與校內小氣候有關，內因即與當事人思想品質、自身免疫力密切相關。外因終究要通過內因起作用，當事人貪心貪財是根本原因，如果本人內心不想腐敗、拒絕賄賂、不給行賄人特別關照和額外利益，就不會有人無緣無故行賄。所謂案發后悔悟，自稱缺少學習、放松自律、思想防線失守都是托詞，要從人生經歷、思想品質、內心深處查找根源，就是“貪心”加上誤判的過度自信。后勤刑事案中“新手”居多，有的年輕干部原本缺少免疫力甚至帶病提拔而來，一旦掌握實權經不住誘惑，產生腐敗只是遲早的事情，反觀歷經挫折教訓的老后勤多能守住底線，極少會犯低級錯誤。總之，內因比外因更重要，主觀比客觀更重要，自律比他律更重要，預防比懲治更重要。
四、后勤防腐、倡廉、治貪、糾偏的認識及反思
（一）后勤防腐治貪研究領域——存在認識偏差。第一，研究范圍多局限于刑事案件類公開顯性的嚴重腐敗，而忽視大量存在的未向社會公開的“準腐敗”（被黨紀、政紀處罰）和隱性的的“小微腐敗”（后勤內部處罰）。第二，分析腐敗原因主要強調宣傳教育、健全制度、加強監管三個方面，而忽視個人品質、用人失當、群體風氣等方面；殊不知，只要心存貪念和僥幸心理，再健全的制度總有漏洞可鉆，再嚴格的監督都不是萬能的，不正之風、落后文化都是滋生腐敗的溫床和土壤。第三，研究對象主要關注權力集中的校級處級干部，而忽視掌握小權的基層干部和重要崗位普通員工；事實上，權力不管大小，大到項目決策、經費審批，小到保管、驗收、出納及食堂賣飯、汽車加油、綠化施肥甚至帶領學生勞動，貪心之人都能用于謀私獲利。第四，把產生腐敗歸結為社會大環境和后勤社會化，其實各種違規、違紀、違法現象長期存在，只是過去數量少、情節輕、處罰嚴厲，即使個別貪腐也會及早發現重拳懲治而無損大局，也都會利用反面教材教育大多數，形成人人引以為戒、敬畏自律、風清氣正的工作環境。
（二）后勤貪腐的三個層級——遵循“海恩法則”。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后勤發生經濟案件，必有適宜腐敗滋長的氣候環境和文化土壤，都有一個從量變到質變的發展過程，從（小微腐敗）量變積累、到（準腐敗）局部質變、再到（刑事案件）全面質變，猶如病毒感染、局部擴散到全面爆發的發病過程。機械工業安全生產領域，遵循“海恩法則”：即每一起嚴重事故的背后，必然有29次輕微事故和300起未遂先兆以及1000起事故隱患。對于后勤刑事案件，“海恩法則”同樣適用。針對某些高校后勤違紀違規現象的長期跟蹤調查，印證了這一說法。XXXX大學后勤系統，1983—2019年的35年間因受賄判刑1人（源于校辦），同期因經濟問題受到校內黨紀、行政處罰的有15件，涉及24人次；1997—2019年的22年間，因違紀違規謀取利益被后勤內部處理的11件，涉及18人次。由此可見，如果某校后勤貪腐“小事”不斷，說明群體風氣和生態環境變壞了，距離發生“大事”就不遠了。所以，防控貪腐要從風氣治理和思想文化做起，狠抓不良苗頭打壓，不放過任何一件“小事”，真正做到警鐘長鳴、防微杜漸，才能真正避免積重難返、徹底杜絕驚天動地的“大案”發生。
（三）后勤防腐、倡廉、治貪，經常被忽視的三個方面。一是后勤領頭人的榜樣作用，極為重要；一個清正廉潔的領頭人，能帶出一班清正廉潔的干部隊伍；一個貪腐嚴重的領頭人，也會帶壞一大批后勤員工；正反兩方面事例都不勝枚舉；選好后勤領頭人、建設清正廉潔的工作班子并保持相對穩定，是學校領導辦好后勤、管好后勤、長治久安的頭等大事，也是本校后勤人的幸運。二是校內小環境對保證后勤健康持續發展，非常重要；有的高校后勤刑事案件接連不斷，有的高校后勤數十年安然無恙，與校內風氣好壞和后勤生態小環境都有很大關系。三是過去傳統高校后勤嚴厲治貪的歷史經驗、勤儉辦事業的優良傳統應當認真繼承和發揚。XX大學后勤長期流傳著數十年前的故事：第一，學校建造公共廁所安裝了防蠅紗窗，被教育部門通報批評，校黨委書記被責令書面檢查，理由是超標準建筑、違背了勤儉辦學原則。第二，校長兒子結婚，許多教職員工聞訊前往出禮祝賀，在本校會堂設宴席10桌，被教育部門嚴厲批評，責令挨家挨戶退還禮金，此后20多年沒有一人再敢大操大辦。第三，食堂一名（正式工）炊事員起早上班做飯，因偷吃一碗米飯被司務長發現報告學校被開除工職，從此再也無人膽敢多吃多占……
五．新時期規避廉政風險、進行有效防控的思考與建議
（一）提高廉政教育質量，增強防腐自律免疫力，筑牢不敢腐不想腐思想防線。認識貪腐事件巨大危害，不能只算個人經濟得失賬，更要算好個人、后勤、學校、社會的政治損失賬。對于個人，除了巨大經濟損失之外，還對身心前途帶來毀滅性打擊，而且給家庭成員打上永久性恥辱烙印，被迫承受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和蔑視；同時，違法犯罪個人信息會推送到城市征信系統和個人誠信系統，個人違法犯罪不僅影響自身，還會影響子女等直系親屬考學、入黨、征兵、報考公務員、就業等，給子孫后代造成難以估量的永久性傷害。對于后勤，抹黑了群體形象，在歷史上留下了極不光彩的黑色記錄，校內形象、師生信任度、行業地位迅速下降，多年努力取得榮譽毀于一旦，3—5年內難以修復。對于學校，領導人難以面對師生員工、政府部門、社會各界做出交代，造成單位名譽巨大損失。對于社會，增加了負能量……。這樣深度解讀貪腐危害，其嚴重后果是任何個人、家庭、后勤、學校都承受不起的，應當把廉潔教育貫穿于員工入職、事業規劃、提職評獎等一切環節之中。
（二）深化標本兼治，端正群體風氣，優化后勤生態，消除滋生腐敗土壤氣候。第一，把從嚴治黨落到實處，提高黨組織活動質量，教育黨員廉潔自律，形成強勁純正的黨風和良好的行風民風；黨員干部掌握絕大部分權力，只要黨員干部嚴格自律，沒有辦不好的事情。第二，黨政領導保持清醒頭腦，掌控好市場經濟這把雙刃劍，充分發揮公平競爭、效率效益兩個效應，避免過度逐利、見利忘義的消極作用，做到趨利避害。第三，打造以服務育人為核心內容的先進文化，使之成為后勤主流價值觀，激勵全體員工做到為人師表，爭做優秀的“不上講臺的教師”；廣泛吸收學生參與管理服務，同時發揮監督作用；使得貪腐思想沒有市場、落后文化失去生存土壤。第四，狠剎不正之風，打擊歪風邪氣，根治落后文化，及時發現不良苗頭，把貪腐消滅在萌芽狀態。
（三）構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利益共同體和拒腐防變制度體系，提高執行力。第一，健全后勤內控制度，明確后勤書記、處長、總經理、分管副職干部廉潔職責范圍、具體內容，制訂簡明易行的獎勵、處罰辦法和盡職、免責制度，形成多位一體的監督保障體系。第二，建立公開透明的陽光操作制度，讓所有重要經濟活動全部暴露在陽光之下，要相信“陽光是最好的消毒濟”“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任何貪腐行為蛛絲馬跡都逃不過群眾視線。第三，設立后勤紀委書記崗位，實行兼職、輪值和任期制度，讓集體負責制落實到具體人員。第四，定期召開廉政教育會議，聽取責任人匯報，對多發部位、重要崗位、關鍵環節進行拉網式排查，經常進行思想大掃除，及早從重處治小微腐敗，清除隱患病灶。與紀檢監察部門聯手，排查廉政安全隱患，發現異常及時診治。
（四）壓實廉政問責機制，落實失職連帶責任，提高督察水平，控制監督成本。第一，問責范圍包括分管后勤校長、后勤黨政負責人和學校相關職能部門負責人，分別責任輕重，實行職責全復蓋、獎懲對等和重大事故引咎辭職制度。第二，健全網絡民主監督制度，建立舉報重獎、誣告反坐制度，聘請民間廉政監督員，擴大信息情報來源。第三，加強廉政業務知識學習，提高隱患苗頭識別能力和專業化監督水平。第四，鼓勵后勤干部心地無私大膽工作，防止過度監督造成謹小慎微縮手縮腳，要相信大多數，不要草木皆兵。第五，充分發揮職能部門作用，不增加專職監督人員，制度要簡單易行，重在提高實際效能，反對形式主義和繁瑣哲學。
（五）發揮后勤協會作用，加強行業治理，凈化市場環境，從源頭竭止腐敗。第一，把遵紀守法、廉潔經營、端正風氣、共同維護行業美譽度列入行規行約，并制定實施細則。第二，建立行業準入與退出制度，企業簽訂廉潔經營承諾書，從源頭上竭止不正當競爭和賄賂動機。第三，定期通報業內信息，表彰守法經營，懲治違規單位，打擊不正當競爭，清除行賄人員，純潔人員隊伍。第四，建立行賄企業、個人黑名單，擴大協會與學校信息共享，聯手根治腐敗，提供業內企業、職業經理人相關信息查詢服務，讓有行賄前科的不法人員失去市場和生存基礎。第五，涉及貪腐案件的學校、企業、行業組織，三年內不能參與業內評比先進，全部實行“一票否決制”。第六，行業協會實行嚴重貪腐涉案人員“終身禁入制度”。第六，建立教育紀檢機關與行業組織雙邊關系，互通情報信息，協同開展廉政建設研究。
作者:黎玖高 皮光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