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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劉艷俠 劉鐵芳 單位:湖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
通識教育:教育理念和通識課程的統(tǒng)一體
通識教育不是拼盤式教育,不是要培養(yǎng)多功能復合人才,不是僅僅為了找到好工作,擁有更好的物質基礎。通識教育的目的是通過心智與精神的培育,使人更文明、更好地過一種有價值的人生。通識教育的核心雖然在于理念的建設,但隨著教育的發(fā)展,逐漸成為教育理念和通識課程的統(tǒng)一體,即通識教育本身已從單純的教育理念發(fā)展成為融教育理念與科學化、系統(tǒng)化的課程設置模式于一體的通識教育體系。通識教育首先是一種教育理念,而為貫徹這種理念,則需要設置所有學生必須學習的共同知識的通識教育課程作為載體和中介。也就是說,大學教育最終需要通過課程來落實,通識教育也必須通過通識教育課程來完成。
通識教育課程實施的誤區(qū):被動性和技能性
當前,在我國大學中通識教育的意義已得到普遍認同,許多大學也開設了通識教育的課程。但所開設的通識課程存在著問題,如果不明晰這種問題,那么通識教育的開展很可能“播下的是龍種,收獲的是跳蚤”。教育是一個讓人富有人性的過程。通識教育雖然是為了糾正專業(yè)教育的弊端而提出來的,但無論如何理解“通識”,最終的落腳點仍在“教育”,而教育最重要的不在于學習了什么內容,甚至不在于獲得什么能力,它是一種心靈的習慣或者思維方式的養(yǎng)成,是智慧的養(yǎng)成。智慧的養(yǎng)成需要人在學習過程中的主動參與。而我國的教育從課程實施層面而言根本上還是一種傳統(tǒng)的被動功利的技能性教育。“杜威認為,傳統(tǒng)教育方式的核心弊病,就是鼓勵學生的被動性。學校被看做了聽課和吸收之地,重視聽講甚于重視分析、考察和積極地解決問題。”[1]這種教育對人生是極為不利的。此教育方法基本上讓學生習慣于抱有一種這樣的想法:到學校去就是學習固定的知識,學會一些現(xiàn)成的結論和答案,這種做法讓自己成為一個越來越大的書袋子和書呆子,遮蔽了人靈魂的眼睛。當下高等教育的主體是指向就業(yè)的專業(yè)教育,而這種專業(yè)教育更多的是一種技能訓練,將人制造成具備相應技能、適應市場需要的產品。
在這種技能教育理念下,本應指向人的內心品格與精神養(yǎng)成的通識教育也可能變成一種技能訓練,在這種機能主義理念的指引下的通識教育課堂,使得本來是化育人的心靈的通識教育人文課程也喪失了其本來的作用:哲學成為僅供背誦與默寫的教條,歷史成為事件的機械堆積,文學只是文學家生平加上標準化的作品概括,只要練出一套掌握這些“知識”的功夫,照樣可以在競爭殘酷的就業(yè)市場謀得一份體面差事,然而那些化育心靈的人類智慧、歷史記憶、情感體驗無論如何不是這種技能訓練所能涵括的。沒有人的內在主動參與的對象性的技能訓練缺乏化育人心的教育本質,是一種心靈隔離的活動,若讓其充斥于整個教育,那么所導向的只能是人的異化,心靈的封閉與思維的固著,從而造成整個人靈魂的粗鄙。我國當前有許多通識教育精品課程,但絕大多數仍然是大課的形式、照本宣科的講解。老師們的知識廣博,風度也佳,但課堂基本上是缺乏學生參與的“一言堂”,師生之間缺乏互動,缺乏真正意義上的對話。教育實質仍然是技能性的和被動性的,對通識教育的目的而言,充其量至多在知識的廣博性上有些效果。人生是一個完整的過程,需要人的內在主動把握,但在長期的被動性的技能教育中,內在主動性的喪失讓其很容易迷失在當世的成功學中。這種成功學鼓吹人要充滿激情地投入世俗的物欲洪流,獲取人生的勝利。但越是充滿技能性的激情,人生道路越危險。我們的教育讓人如同一架失控的“靈魂馬車”①,偏離了善好人生的道路。
“文學與人生”:一種通識課程實施的典范
通識教育在實施過程中,缺乏教育的主動性和人文性,這種情況下,雖然也講通識,但很難達到教育的效果。因為整體思維方式的獲得,價值領域、意義世界以及審美的境界都不屬于可以教授的知識,它們不能滿足知識的量化和確定性要求,不能簡單地被傳授。智慧的養(yǎng)成需要人的整體參與,和生命經驗相關,和生命情景相聯(lián)系,是活生生的,它是建立在老師和學生雙方的體驗性反思和對話的基礎上的,是需要人參與其中的心靈成長。那么到底如何把通識教育落實到課程中來呢?其實,早在民國時期的清華大學,吳宓先生就開設了《文學與人生》的選修課,堪稱通識教育實施的課程典范。吳宓先生這門課程主要研究人生與文學的要義和關系,著重于詩與哲理,也討論政治、道德、藝術、宗教等問題[2]。吳宓先生雖上的是文學選修課,但卻沒有任何的學科壁壘,著重于人整體道德的養(yǎng)成,而非知識的累積。他和學生一起,通過文學研究人生,出發(fā)點是文學,落腳點是人生。就是在這樣的研究中,學生多了很多人生經歷,通過觀看別人,照見自己,并獲得自身人生路上的指引。在某種程度上,現(xiàn)今大學教育所培養(yǎng)的學生在思想和精神上是處于空白的、野蠻人似的自然狀態(tài)。而歷史感構成了文明人與野蠻人的區(qū)別,因此我們首先要做的事就是認真研讀古代經典,獲得人之為人的歷史厚重感。也許回到原典,清理我們一路混亂的記憶,忘掉自以為是的“創(chuàng)造”,恢復對智慧和精神的傾慕,才是教育的正途。優(yōu)秀的古典文學作品總是訴諸我們更高的理性與想象,引領我們去追求內在更高的德性之善。在此課程中學生通過文本細讀,藉由在經典中的澡浴,達到心靈的凈化。
它指向人德性的養(yǎng)成,而不是就業(yè),不以知識獲得為目的,而是指向完整的人生。在上課前,學生都要通讀指定書目,這書目中西兼顧,并涵蓋了人文學科體系內的各個門類的經典,“有文有詩,或為哲理及文藝批評”[2],并不僅僅局限于傳統(tǒng)意義上的“文學”:中學部分有除《四書》、《禮記》、《毛詩》、《春秋左傳》等經學經典外,更有《史記》、《漢書》、《后漢書》、《資治通鑒》等史學典籍,另外還有《楚辭》等詩歌選集,以及《世說新語》、《紅樓夢》等劇作小說。西學部分更是選擇了現(xiàn)今被劃歸為“哲學”、“政治學”等領域的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等人的經典作品,《圣經》、《大藏經》也被涵括在內,更不必說各種哲理小品,以及無數的戲劇小說。吳宓先生把詩、哲學、小說都歸入文學的行列,詩要用感情、哲學要用理智,而小說是實際經驗與想象的重建。三者要分途并進,合觀互成,才有可能至于完整的人生。而受過教育的人應是“知道、理解、參與并享受物的、人的、思想的、感情的世界。這是真教育之理想”[2]。他強調“好的文學作品表現(xiàn)出作家對人生與宇宙的整體觀念,而不是他對具體的某些人和事的判斷”[2]。整體的視角,整體的人生,而非支離破碎的知識點。因當下的以專業(yè)為主導的教育遮蔽了教育的本質,才欲以“通識教育”之名,行真教育之道。早在民國時期,吳宓先生已有了這樣的識見。上課時,老師和學生一起進行文本細讀。這種讀,吳宓先生特別說明是“在文學閱讀作品中(intheliterarytexts)”[2]的細讀,是“in”,強調主體的進入。只有教師和學生惟有真正并且共同關注所學課程的內容時,真正有效的教學才可能發(fā)生,然后師生一起對文本進行解讀,把自己的經驗結構融進去,并隨著對文本認識的加深,經驗結構慢慢發(fā)生變化,心靈蘇醒,長出自己的精神世界,獲得屬于自身的精神穩(wěn)定性,從而獲得我們看世界的視域,引發(fā)對這個世界的深刻理解:包括自我、他人,個體與集體,以及其所生長的環(huán)境。只有進入作品,與之共情,我們才能更深入地“理解”。#p#分頁標題#e#
也就是說,在讀的過程中,力求讓經典與人建立一種個人關系。只有有了這種獨特的個人關系,閱讀經典才是有意義的。當某個經典變成了我們自己的文本,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在思考時,會不經意地運用它的方式,在遭遇任何事情時,仿佛都能在里頭找到影子。這經典已經成為了我們生命的底色,或者說,我們生命的高度將與它交織在一起,經由它而得到升華,這就是心智的成熟和思維方式的改變。而如今,文學研究的學術典范早已改變。文本細讀已被摒棄,代之而起的是大而化之的“文化研究”。我們所熟悉的課堂也多半是“通史”和“概論”。這樣的課程當然是有益處的,它可以讓我們迅速對所學科目有綜合性的了解、總體的把握,但也造成了更大的弊端,那就是我們沒有認真讀過幾本原著,沒有直接的閱讀體驗與感受,對于所學科目只有表面上的了解、填充性的記憶,由此慢慢喪失了深刻理解和獨立思考的能力。吳宓先生上課的視點是“人”,著重于個人的修養(yǎng)和完善。教育是難的。灌輸知識不難,難的是將知識與人的生命勾連在一起。由知識的學習達至德性的養(yǎng)成,整個過程悠緩漫長,尤為艱巨。他特別強調是“關于人的———不是關于神的,也不是關于自然的;是關于每一個男人或女人———不是關于民族、國家、家庭,或社會的或經濟的階層等”[2]。并說“:每一個人(男或女)等于全人類之公性加上個人(此人)之狀貌性情、境遇、作業(yè)等等”[2]。這說明,吳宓先生的“文學與人生”的課程,是著眼于個人,而又不止于個人的,而是指向個人組成的人類全體。經由個體人的德性完善,達到社會全體的善好。經過課堂的研讀,最后的要求是:“匯積個人文學研究及生活經驗之所得,而于一年之內,撰成論文一篇”[2]。
這里,雖然也如同我們現(xiàn)在一樣,在修滿一門課程后,要寫一篇論文,但吳宓先生著重強調了個人的生活經驗。結合自身生活經驗,加之課中所學,把自己所思所想集結成文,是一次思維的訓練,更是精神的提升。藉由在文學經典中的澡浴,我們的生命浸潤在經典的光里。可以說這樣的經典閱讀復化了我們看世界的眼睛,擴展了我們的經歷,讓我們在現(xiàn)有的意義上經歷更多的生活,激活我們對美好人生的向往,并努力踐行之,讓自身成為社會善的一分子。任何教育理念,都需要通過課程實施來落到實處,如果我們的通識教育有了明晰的理念,卻在實施層面出了問題的話,那么這樣的理念也僅僅是一紙具文,達不到真正的育人目的,受教育者也不能在課堂上通過知識的學習獲得理性的發(fā)展和思維方式的改變,無法在自我的人生中自由伸展。通識教育只有在其課程實施的過程中改變傳授知識的被動性和外在的技能功利性,才能使師生在深度交往和精神對話中,獲得理解力的增長,并通過反思省察自我,過一種豐富生動的完滿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