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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稼地里的誘惑范文1
在雞叫過三遍以后,掀開被褥從炕頭上爬起來。抖一抖昨夜落了一身的月光,再把同樣落了一地月光的院落掃的干干凈凈。或許還有昨晚幾只鳥兒丟下的糞便,幾只睡過了頭的蟲子等等。總之,我得掃的干干凈凈,什么也不能留下。
時間尚早的時候,我會拉著我的驢在村子里走上一圈。早晨的空氣新鮮濕潤,我得在這個時候順便看看自留地里的那些瓜果快熟了沒有。順便扛一把锨在肩頭,锨頭上挑一個筐子。
其實,我不是村里起的最早的人。最早的那些人早都出山了。只有我拉著一頭驢在村里閑逛。如果路邊的青草實在對驢誘惑太大的話,我會停下來,讓它新新鮮鮮的吃幾口,然后滿意的撩著舌頭舔幾下厚厚的嘴唇,我再拉著它繼續往前走。有時候,驢也不用我牽著,因為每天早晨都這樣走一圈,驢早知道從哪條路出去,然后再從那條路回來。只是我有時候不大相信它有那么聰明,就像我不知道驢是不是也在懷疑我。
這樣的話,驢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仿佛誰和誰都沒有什么關系,但事實上,我們還是被一根無形的韁繩牽在一起。這時候,太陽才慢慢的從山那頭爬了上來,同時,村莊就在一片吉祥的陽光里愉快的開始了一天的搏動。當我們繞過那幾棵大柳樹,開始上一道小坡的時候,驢就站在那里不動了。它往往會四腳岔開,翹起尾巴,然后足足的尿上幾分鐘。最后,才按時擠出幾顆新鮮的、冒著熱氣的驢糞蛋來。在它抖抖身子舒服的開始爬坡的時候,我的锨和筐就派上了用場。其實,我也撿拾別人家的驢丟在路上的驢糞蛋。一個早上回去,滿滿一筐,大的、小的、綠的、黃的、驢的,牛的,反正新新鮮鮮的一大筐。這足夠一小片菜地蓬勃一陣子了……
安頓好了驢,再給石槽里最后放一把青草,我就得去挑水了。水井不遠,兩三袋煙的功夫。井水是從石縫里滲出來的山泉,清洌甘甜,是那種可以不用燒開,喝著肚子也不會疼的山泉。很多時候,鄉下人習慣喝生水,再說,哪有那么多閑工夫泡茶慢飲?何況大多數人家里就沒有茶葉嘛。奇怪的是,我們一村子人都喝涼水,卻沒有見誰因為水而生病的。不知道是水適應了人,還是人適應了水。不過,一村子的人,牙齒都黃黃的,像鍍了一層銅……
我忙完了喂雞、喂豬這些事情以后,就開始為自己忙碌了。
劃一根火柴,點燃柴禾,爐膛里就亮起了我光亮的生活的氣息。風箱被我拉的“吧嗒、吧嗒”響,節奏明快而富有韻律,就像我每天開始的、靜靜的生活序曲……等待水沸的間隙,想象會不經意的被一縷炊煙帶走。想著我家的炊煙是不是很藍,或者淺灰色的樣子?是不是又竄上鄰家的腦畔,再繞過另一家,最后相跟著更多的炊煙去了炊煙該去的地方。似乎炊煙從來就不會孤獨,它們總會通過某種方式,最后結成一團而不是一縷,然后一路簇擁著去了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沒有人能左右自家腦畔上的炊煙,即便是兩家互有怨仇而不相往來的人家,也沒辦法不讓兩家的炊煙最后走到一起。
水被我燒的沸騰了三遍以后,我就不會再添一把柴禾了。鍋里的小米粥也會停止沸騰,然后熱在一種適度的溫度里一顆一顆的熟著。這個時候,我會趁機去菜地里看看。給西紅柿撿撿花,給豆角的藤蔓再架幾座過橋。當然,也不會忽視了茄子、辣椒、香菜之類的蔬菜。它們可都是我菜地里的眾生!我不會因為個人喜好,就去偏愛了黃瓜而冷落的茄子。何況,它們都長得水水靈靈的,一幅幅可愛的樣子……
如果是第一場春雨潤濕了泥土的時候,我也會像村里所有的人一樣歡心的忙碌起來。
我會拉出閑了整整一個冬天、養的精壯渾圓的驢,給它套上同樣閑了一個冬天的犁鏵,去翻開第一波泥土的春浪。
泥土是極新鮮的,散發著幽幽的清香。一些鳥會跟在我的身后,在我新翻開的新鮮的犁溝里尋覓食物。或許會找到一條在冬眠中還沒有蘇醒的蟲子,或者會找到一些剛剛準備發芽的泛著新鮮的草芽,這可是這些鳥兒春天的第一場盛宴呢!
當安撫好了所有的莊稼地,我就會閑一陣子了。沒事的時候,我會坐在陽光下磨一個上午或者一個下午的鐮刀,然后心里想著夏日里揮鐮收割的酣暢,往往就醉的一個人靠著槐樹睡了過去。如果不是一樹的麻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我才不愿意醒來呢。醒來時,陽光正強烈的照著大地。
莊稼熟了……
整個夏末和初秋是再忙碌不過的時候了。我整天背著沉甸甸的莊稼往返在一條條羊腸小道上。許多時候,總能遇到和我一樣背著莊稼走在路上的人。見了面,彼此會用眼神打個招呼,然后嘴角會綻出一個暖洋洋的微笑。這時候彼此會很少說話,畢竟都是些太過熟悉的人,哪里有那么多的話題可說。何況,都背著沉甸甸的谷物,怎么能去因為拉話敘舊而浪費體力和收獲季節的美好光陰呢?
夏天或者秋天的麥場是最能安放這些莊稼人幸福的地方了。畢竟這里是我們盤點一年收獲的地方。這里堆一座小山似的麥秸,那里團一洼金黃色的谷子,惹的一群鳥兒忙不迭迭的飛來飛去,一幅激動的樣子。仿佛我們的收獲也是它們的收獲。
夏夜里,我喜歡和幾個人睡在麥場上,仿佛也不是為了真正的防竊,只是為了能在更多時間里睡在莊稼的氣息里,享受自己沉湎在果實里的幸福。
遇到滿月的時候,我會鋪一層月光,再蓋一層月光,然后仰面睡著,靜靜的望著一天的浩渺。雖然夏夜的麥場上,蚊子會成群結隊的聚在一起,在月光下歌舞不停。但是,我還是愿意睡在谷物麥草的芳香里,枕著一夜的蟲鳴把夢做的了無邊際。
鄉下的冬天是漫長的,也是極其慵懶的。
冬天就像鄉村的童年,無所事事的消磨著大好的時光。這個時候,我通常睡的很晚,起的也很晚。或許一大早,我把驢放出去,自己也會到處去串門。有時候,會坐在誰家的暖炕上,聊上整整幾個時辰,直到他們家的熱飯出了鍋,非留你吃幾個酥溜溜的饅頭,吃半碗腌制的酸菜,才噙著一鍋旱煙去另外一家串門。
陽光好的時候,我也會和那些老人一起蹲在向陽處,手蜷在棉襖的袖筒里,愜意的曬著暖暖的太陽。許多話題不會跑的太遠,似乎只能達到村東邊最遠的那塊莊稼地就返了回來,然后在牛呀、羊呀、豬呀、人呀的話題里,幸福的消磨上一個下午。
其實,我們也不是一直都瞎諞。很多村里的大事都是在類似的場合下被定奪下來。比如,誰家什么日子開始扒地箍窯,誰家什么日子娶妻嫁女都是在我們這樣共同的參合中錘落音定。
這樣一些地方,往往好像就是一個村莊靈魂集聚的地方。一些男人,一幫女人,似乎無意間就把整個一個村莊都左右了。
莊稼地里的誘惑范文2
收集在《村莊夢魘》的散文顯得比較龐雜,有的作品也顯得粗糙和急促,既有童年記憶,也有對人生的深徹感悟,同時也有三言兩語的“微評論”,體現著作者對社會和人生、歷史和現實的洞悉和把握——這些散文中,具有獨特個性和特征的是一組“鄉村雜記”,共二十二篇,是其散文中的精華部分——這二十二篇“鄉村雜記”,也是其長篇小說《母親的村莊》(即《村莊夢魘》)創作的素材來源和故事基礎,我們可以從中找到小說中的故事原型和人物縮影。這些故事原型和人物縮影都是來自金少庚的少年的心靈創傷和中年后對鄉村的想象,是其人生經歷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關于鄉村的“自我表達”。金少庚以其出生地南蛇灣為背景,將童年的鄉村生活經歷所帶來的心靈創傷和所見、所聞、所想的鄉村記憶統一起來,擴展發揮和想象虛構融合在一起,具有濃郁鄉村風味和深切的人文關懷。
在金少庚的“鄉村雜記”中,有兩個意象反復出現,構成了記憶的影像和鄉村的投射物,這就是作品中呈現的“夢”和“蛇”。“夢”是少年記憶中心靈被傷害之后的“惡魔”,是一種無法擺脫的夢魘,也是其人生遭遇中最為殘酷、殘忍的一部分;如在《秋夜夢魘》中,童年的伙伴長大成人之后,成為村里的電工,在維修電線時,被電擊燒焦而死,他目睹了這一恐怖的的情景,傷害和恐怖就纏繞著他,“夢魘”的到來在扼制著他的心靈,他在文中寫道:
就在這時,我忽然又聞到了下午的那股焦糊味,突然,驚懼的感覺到有人在快速無聲地向樓上行走。腦子里雷鳴電閃地般地出來三個字:“他來了!”旋即想坐起來,但旋即又感到那個無形的人影撲面而來,有一雙有力的大手扼住了我的腦袋,全身拼命掙扎,卻一動也動不了,我睜不開眼睛,但我能感受到那個無形的影子和那張又白又胖乎乎的臉型在晃動。
這種狀態的“夢魘”,成為其潛意識的構成部分,滲透在他的童年記憶中。在《桃林深處》,表現為夢到一個“穿紅肚巾的小女孩”,這個女孩居然是多年前鄰居家被淹死的孩子,被埋在桃林深處;在《河水深深》中,作者寫道獨自一人游過河去偷西瓜,居然在瓜棚里看到“兩個穿著白衣服的女孩”,她們同樣是多年前被河水淹死合葬在一起的女孩,而描寫得最為驚心動魄是《駝背姥姥》中的“姥姥”,“姥姥”已經死了幾十年了,居然能夠化為鬼魂來照顧全家,每一次在作者“餓”了的時候,都能夠取饃給他吃,還能夠坐在家里紡花。這些描寫充滿著奇異而神秘的色彩,成為童年記憶中最為深刻的一部分,深深地影響著他對鄉村生活的認識和理解,也是整個散文充滿著新奇性——最富有神秘性的是《橋頭鯉影》,“二叔”在橋頭為兩個女孩照相,沖洗之后竟然是“兩條睜著大眼睛的鯉魚”,同樣是被河水淹死的兩個女孩;在《病床魅影》中,又寫到自己在看到大蛇之后的“昏睡”狀態下的“夢魘”:
后來總覺得有個影子在窗前晃悠,睜大雙眼卻什么也沒有看見,勉強坐起來靠在床頭上,看一看窗外那陰沉沉的天空和無邊的烏云,又覺得那個影子輕飄飄地坐在了床上,我大聲咳嗽了一聲,那影子卻不見了,剛躺下,又覺得那個無形的影子在窗前晃動。
這種恍恍惚惚的夢境在《昏暗燈光》中,是作者在醫院的病床上,夢到因難產而死去的女人和嬰兒,等等。金少庚在散文中反反復復地描繪這種夢境,究竟是為什么?何以如此多的夢魘都在纏繞著他?無論是有意為之還是無意為之,在這種童年記憶中,作者的心靈創傷得以體現,是壓抑之后在作品中的投射,既使他心靈深處傷害的一種宣泄,也是對那個時代的呈現和控訴,為什么會出現那么多死去的孩子,孩子又為什么會化為夢魘出現在作者的夢境中?這一切構成了一個時代的風貌和特征——金少庚記憶中的鄉村沒有或者說很少有美好的東西,所能夠呈現給我們的都是陰森恐怖的鄉村景觀和奇異性的生活經歷,這種表達的另一個元素就是“蛇”的意象的出現。
“蛇”是金少庚文學創作中貫穿始終的且有多重含義的“意象”,蛇在古今中外的文化中都具有多重象征意義,在歷史發展的漫漫長河中更有它的文化與價值,蛇象征著智慧、誘惑和冷靜、陰森,甚至是先民的圖騰,從上古的《山海經》到唐宋的傳奇,都能夠找到蛇的形象,從古希臘神話到《圣經》,蛇一直是智慧與誘惑的象征。金少庚散文中的蛇,是概括描寫,是作為童年記憶中恐怖的群體形象呈現的,不是作為一個個具體的形象進行描述的。所以,在金少庚的散文中的蛇,不是有意去刻畫捕捉的形象,而是童年生活的遭遇,是烙印在記憶中夢魘,這種神靈之物就是恐怖之相——在長篇小說《母親的村莊》中卻不同,蛇的形象發生了改變,作者精心塑造了一個靈蛇的形象,成為拯救母親的神圣之物,既有神性也有靈性。作者在無意中描寫了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蛇,有池塘里的蛇、河灣里的蛇、蘆葦叢中的蛇,房前屋檐下的蛇,纏繞在一起的墳墓里的蛇,等等。各種蛇纏繞在一起,構成金少庚童年生活的一部分,也成為其散文創作獨有的題材和心理創傷。
從金少庚的散文創作中,我們無從判斷這種蛇的意象的描寫有多少是虛構的成分,也就是說,這種蛇的意象是如何形成的。如果是來自于其真實的生活經歷,那么,這種纏繞在童年記憶中的“蛇”是否就是其幼小心靈遭遇創傷的對象;這種創傷有多大程度上塑造了他的記憶和心靈?從而影響到他的精神層面上。我們知道,精神分析學認為,沒有創傷的藝術家是沒有的,不對創作發揮動力作用的創傷也是沒有的。這種創傷會是作者產生創作的欲望起點。在《桃林深處》,作者寫道:“我害怕被長蟲咬著,更害怕草叢中那快速滑行的花紅的影子和吐著薪資的蛇頭……”;在《群蛇游走》中,寫到作者在十歲的時候,同幾個童年伙伴“墳地燒蛇”的情景,于是:“我懷疑,那股味道也滲透到我的腦海,這么多年揮之不去,到現在,晚上常常做夢有成群的蛇隊出現,在我身邊纏繞、游走”;“多年來噩夢不斷,幾乎夜夜驚魂,群蛇不停地在我身邊游走”。作者不停地被蛇纏繞,成為夢中的景象,構成了他的心靈空間,作者把這種元素轉化為文學形象,成為一種經驗型的體驗,也從一個少年的心理經驗中折射出鄉村生活的一個側面。
莊稼地里的誘惑范文3
蒿草屲和213省道隔著一座蛤蟆石梁,先前走縣城坐車,蒿草屲的人要抄小道爬上蛤蟆石梁再乘車,好在路程并不遠,也就是五六里錄得距離。蒿草屲坐落在一個古河床上,狹長的一溜子,全村分為上蒿草屲和下蒿草屲,中間以小學校和村部為界。一條村道貫穿全村,連接著馬嘴鎮南邊的六個村子。
樹生家就在上蒿草屲,門前就是村道,為了叫媳婦在家里掙幾個油鹽錢,樹生利用自家的便利條件,開了一個小賣部,一月也賺個三五百元,夠開銷一家人的零碎花銷了。樹生有個砌墻的手藝,一到開春就在外面攬活,一年下來也掙個萬兒八千的,秋翠在家里開著小賣部,給上小學的兒子一天做兩頓飯,小家庭的日子倒也過得很滋潤。
去年個一開春,蛤蟆石梁北面的山底下搭起了好幾座帳篷,幾十號撇著南腔北調的人駐扎在帳篷里,往日冷冷清清的蛤蟆石梁底下一猛子熱鬧了起來。很快就有消息傳來,說是要在蛤蟆石梁底下打一個洞子,213省道在馬嘴鎮和縣城之間再不用爬蛤蟆石梁了。蒿草屲的人們便興奮了起來,因為省道一改道,他們距離縣城就更近了,隨著縣城的西擴,要不了幾年,蒿草屲說不定就成了縣城的郊區了呢!到那時候,蒿草屲的人也不再種莊稼,當然也就不是農民了,應該是城市居民才對呢。
帳篷搭起來沒幾天,就有又高又長的大汽車拉著設備卸在草灘上,又過了幾天,蛤蟆石梁北邊的隧道就開始挖掘了,機器的隆隆聲漫過蒿草屲,傳得很遠很遠。接著那些個有十多個輪子的大汽車開始往外拉土,壓壞了好幾處莊稼地。一些難纏的農戶便尋上門去,要求賠償損失。工地上先是沒有人理睬,后來那些難纏戶就派了幾個老漢往汽車前面一躺,不吃不喝一躺就是半天。這下子工隊上的人開始害怕了,這么熱的天,正是施工的好天氣,耽擱一天就會影響工程進度,再說這些老漢都是七八十歲的年紀了,一躺大半天不吃不喝,弄不好中了暑或者咋的,死上一兩個那就麻煩大了!最后工隊的頭頭出面和村人協商,達成了賠償協議,凡是能沾上邊的農戶都得到了應有的賠償,皆大歡喜。
由于關山植被茂盛,儀州縣的雨水比他處充沛許多,從春到秋,一月里總有七八天甚至十天半月的下雨天。下了雨,工地就不能施工了,那些撇著南腔北調的漢子就到蒿草屲村子里游門串戶,一般的農家都有自家的活路,沒有閑人和他們諞傳,他們便到小賣部里借買煙買啤酒之便,和秋翠搭訕幾句。日子久了,工隊上有一個四十來歲禿頂的男人往小賣部跑得越來越勤了,有時候在小賣部里一呆就是兩三個鐘頭,過路的人不時聽見那公鴨子般的浪笑聲。村子里也慢慢有了秋翠和禿頂男人的閑話。
這下可把羅老蔫急壞了!羅老蔫是樹生的二叔,樹生打八歲上就死了父親,母親跟著一個貨郎客跑了,是老蔫一手把他拉扯大的。老蔫想,好不容易把侄子抓養大了,修了房娶了媳婦,正是過好日子的時候,卻被這禿頂攪合上了,弄不好這家伙和侄媳婦有了一腿,豈不是把侄子害苦了么!為了保證侄子家庭的穩定,羅老蔫放棄了每天在村道上溜一圈的習慣,開始專門監視那禿頂,只要那禿頂一露面,老蔫就立馬到小賣部去,他什么也不買,只是卷一棒子老旱煙吸上,往門檻上一坐,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禿頂和秋翠,瞅得兩個人心里直發毛。
這秋翠原本是關山以西李店人,娘家由于家大人多,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她自己只念了個小學五年級就輟學了。那年樹生和幾個小伙子在秋翠家村子里修了幾座房,秋翠看上了白凈清秀的樹生,羅老蔫也急著給侄兒娶媳婦,就請了一個媒人,三錘兩火就把事情成了。結了婚之后,由于樹生性子柔瓤,家里的掌柜的就成了秋翠。這秋翠圓盤大臉,雖然身子矮胖了點卻也麻利能干,屋里屋外收拾的整整齊齊,一個小賣部也經營的風生水起,比村子里另外的三家小賣部都要紅火。過了兩年,他們的兒子虎娃出生了,樹生的心勁更大了,一年比一年攬的活多,一年比一年也就掙得錢多了,小兩口的日子紅紅火火的,惹得村子里的同齡人眼饞的很:這樹生三腳踢不出個屁來,卻把日子過到板里了!
禿頂被人叫做燈泡,好像是四川啥地方人,在工地上是個技術監工,活兒輕松工資又高,一天閑的沒事干,就想著弄出點事情來,想來想去,就開始打秋翠的注意。秋翠雖然矮胖,但是畢竟才二十八九的年紀,再加上圓盤大臉上鑲嵌著一雙大而圓的狐媚眼,在男人的眼里,還是很有幾分姿色的。尤其是秋翠那碩大渾圓的屁股和胸前一對圓鼓鼓的,更是一些好色之徒垂涎的所在。
俗話說得好,人閑事出來。陽春三月,家家戶戶忙得熱火朝天,火燒火燎的,人們都在地里忙著放玉米苗,給玉米苗澆水,還有的忙著種洋芋啥的,整個村子里靜悄悄的。村子里人一忙,小賣部的生意也就蕭條了,秋翠興味索然地看著電視劇,有一眼沒一眼的瞅著消磨著時間。前一段時間那個燈泡一天來兩三趟,不是買煙就是買啤酒,買上了就坐哈東一句西一句諞著,喝完兩瓶啤酒才走,有時候還哄著秋翠也喝一兩杯啤酒,燒得她心里恍惚的。因為燈泡經常往來跑,工隊上的人大多在秋翠這買東西,收入比以往好多了。只是燈泡跑得太勤了,惹得娃他二爺懆了,不但一連好多天來店里監視,還放出話來說燈泡膽敢給秋翠打主意,非抽了他的筋做皮鞭不可!燈泡聽到了,嚇得好幾天不敢來小賣部了。可是燈泡不來了,小賣部的生意就冷清多了,秋翠心里惦記著燈泡也厭惡起羅老蔫來了。
恰好樹生晚上回來取換洗的衣裳來了,在枕頭邊秋翠加鹽調醋的說了老蔫的不少不是,樹生心里就開始對二叔生出了惡意。從此樹生每次從外面回來,路頭路尾見了二叔就黑風罩眼的,沒有了半點以前的熱情和恭順。羅老蔫雖然人苶瘴,心里卻亮堂著呢,曉得是侄媳婦給侄子吹了枕邊風,說了他的不是,他再繼續管下去,說不定侄媳婦還會給他編出啥閑話來呢!罷罷罷,算求了,不管人家的閑事了。老人們都說閑事少管省得傷臉,不要弄得老公公背著媳婦子朝華山,力出了還落不哈好!
秋翠一看老蔫不再到小賣部來騷攪,就膽子大了起來,整天涂脂抹粉的打扮不停,眼圈畫的跟熊貓似的,一張大嘴抹得血紅,跟吃了人似的害怕,臉上的脂粉厚的能刮下來,老遠就有一股香臭混合的味道熏得人換不過氣來。秋翠打扮好了,就靸拉著一雙拖鞋在村道上溜上溜下,嘴里嗑著葵花籽,瓜子皮兒和著唾沫星子亂飛。
燈泡像一只聞到了腥味的騷狗,乘虛而入。以前是下雨天不能干活了燈泡才到小賣部來磨嘰,現在好了,大清早就在小賣部里浪說浪笑,惹得街坊鄰居側目而過。發展到后來,燈泡竟然公開領著秋翠逛縣城,買衣裳買化妝品,雙雙成對,儼然一對夫妻摸樣。有一天清早,在煤礦上夜班五點多回來的麥城竟然看見燈泡從小賣部出來了。這還了得!麥城和樹生是發小,看見秋翠不守婦道,就急忙給書生打了電話,叮囑樹生多回家瞅瞅,不要把錢看得太重。樹生聽了電話,又打電話問秋翠家里是不是有啥事,秋翠妖聲細語地說啥都好著呢,你就好好掙錢吧,看明年能把北房翻修了么。樹生就依然忙著掙錢,一月半載回一次家也跟點火似的睡一晚上,就匆匆忙忙的又走了。
羅老蔫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麥子剛收完,在蛤蟆石梁底下鉆隧道的工隊完工了,燈泡也隨著工隊走了。按理說工隊走了,秋翠就應該消停了,可是她卻尋死覓活的鬧著要離婚。為了留住秋翠,樹生撂下了攬承的活,哄娃娃一樣哄著秋翠回心轉意,又搬來了他老丈人丈母,老兩口好話說了幾背篼,女兒就是不動搖,就連八歲的兒子虎娃也多嫌開了。俗話說得好,虎毒不食子,這女人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多嫌開了,那真是烏龜吃秤砣——鐵了心了!鬧到最后,秋翠竟然割腕自殺,這下子樹生害怕了,離就離了吧,弄不好要出人命呢!
捱過中秋節,秋翠終于和樹生離婚了。離了婚的第二天,秋翠帶著法院判給她的五千塊錢,坐上去城里的面包車就再沒有蹤影了。
之后有消息靈通的人說,秋翠在離婚之前早就和燈泡商量好了,燈泡在西安等著呢,秋翠離了婚就到西安找燈泡去了。燈泡給秋翠許諾的是老家里有樓房,有小汽車,秋翠一嫁過去,就是闊太太。正因為有這樣的誘惑,才使秋翠鐵了心鬧離婚的。
秋翠走了,樹生也就不能出去攬承活了,只好守著小賣部經管著兒子念書。一個屋里沒有了女人,不僅顯得冷清了許多,還臟亂不堪。尤其是虎娃。打媽媽走了以后,那娃娃就顯得乜呆呆的,在學校里不合群了。回到屋里更是孤僻,一個人能在角落里坐老半天。人們看著樹生爺倆的落魄,都不勝唏噓:造孽啊,造孽啊!
葉落葉生,轉眼間又是第二年的夏天了。今年的雨水合節,莊稼長勢好的叫人喜歡的眉眼里都是笑。樹生要照看虎娃念書,出不了門,只能專心經營小賣部。由于樹生為人謙和,薄利多銷,街坊鄰居也照顧他的生意,所以小賣部的收入比秋翠經營的時候好多了。村子里的同伴,有的張羅著給樹生再尋個老婆,樹生一直不松口,他害怕再找一個后媽不能善待虎娃,家里沒有了女人雖然恓惶一點,但是虎娃不會受氣,這比什么都好。雖然如此,每到夜深人靜,樹生心里的愁苦就像黃連水一般,他至今也弄不清楚秋翠為什么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呢?
日子如水一般流淌著。
就在麥子泛黃,旋黃旋割鳥叫得一陣比一陣響亮的時候,一天后晌,村子里跑面包車的金狗回來說了一個出乎全村人意料的消息:秋翠回來了!金狗說在縣城里見到了秋翠,人囊臟的不像個樣子了,頭發像氈片,身上的衣裳臟得辨不出顏色,嘴上的干痂像刮刮,見到金狗,說她兩天沒有吃飯了,金狗就把她領到一個小飯館里,給她買了一碗炒面,好家伙,一老碗炒面竟然吃了個底朝天!秋翠吃飽了,才告訴金狗她被燈泡騙了:原來人家燈泡有家室,大女兒都上高中了,小女兒也上初中了,他在他們縣城里租了個房子,和秋翠廝混了半年,最后不曉得怎么被人家老婆知道了,叫了娘家的幾個兄弟,一頓拳打腳踢,打得她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最后被賣給了城郊的一個收破爛的老光棍。那老光棍請大夫醫好了她的傷,救活了她的命。她裝著順從的樣子和老光棍過活了四個多月,取得了老光棍的信任。二十多天以前,她趁老光棍外出之際,偷上屋里僅有的120塊錢,一奔子坐車跑了出來,后來沒錢了,就只好邊問邊走,晚上就蜷縮在街頭村尾,餓的實在撐不住了,就乞討一些,差點餓死在路上了。就這樣,一路上行乞討要十多天才回到了儀州。她說她后悔的腸子都青了,又怕樹生不要她了,所以流浪在縣城不敢回家。
秋翠的回歸成了蒿草屲的熱門話題,人們在感到大快人心的同時,又都不勝唏噓: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窮窩啊!女人家愛招搖貪占小便宜總不會有好下場啊!
樹生家一下子又熱鬧起來了,街坊鄰居一撥一撥的來探聽樹生的態度。有的說這女人不能再要了,以前舒舒服服的日子不好好過,把福拿腳踢呢,這陣沒人要了又回來,你收留了她,說不定過幾年老毛病又犯了,弄得既蹲尻子又傷臉的讓人恥笑;有的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呢,秋翠以前是犯了糊涂,遭了這么一場難人也靈醒了,回來肯定好好過日子家;還有的人狠狠地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呸,外號要她做啥!任憑眾人議論紛紛,樹生只是默默地給虎娃洗著衣裳,不說半句話。
大家一看樹生不說話,便紛紛散去。清官難斷家務事,人家的事叫人家自己拿主意去吧。
隨著一聲重重咳嗽,羅老蔫走進了樹生的小賣部:“娃啊,你準備咋辦?”
“二叔,我也不曉得咋辦。”
“唉唉,我把你個軟蛋啊!你的女人你不曉得咋辦,誰曉得呢?你總要拿個注意才是。”
樹生瞅著老蔫,眼巴巴的不說話。
“你心里到底是咋想的啊?要還是不要呢?”
“要么,再咋說我們在一搭都過了快十年了,虎娃沒有媽可憐的。”
“外就對了么,誰還不有個過錯呢!再說你一出門一月半載的不回家,也有責任呢。人心都是肉長的,秋翠在外頭受盡了恓惶,嘗到了酸甜苦辣,該是知道誰好誰瞎了,咱就大氣一些,給她個臺階下,接回來好好過日子吧。”
“我也是這么想的,咱不管誰管她呢!虎娃一聽他媽回來了,高興的直叫喚!”
“外就趕緊叫上金狗的車去接去么,還等啥著呢?”老蔫吐出一口嗆人的旱煙。
“我準備等明個早上再去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