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中文期刊網精心挑選了山水田園詩句范文供你參考和學習,希望我們的參考范文能激發你的文章創作靈感,歡迎閱讀。
山水田園詩句范文1
關鍵詞:王維;詩中有畫;構圖;色彩;光線
中圖分類號:G65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002-7661(2013)36-006-02
在西方的藝術殿堂里,詩與畫異質,是二門截然不同的藝術類型。然而在我國,詩與畫之間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它們不僅同源、同質,還擁有共同的文化思想基礎。因此,中國傳統詩畫融合這種現象就不難理解了。從傳統詩與畫融合的情況來看,主要有“畫中有詩”、“詩中有畫”、“詩畫一體”、“詩畫合一”這四大基本類型。
從山水田園詩角度而言,能將山水田園詩與繪畫完美地結合得最成功的人當然首推王維。詩書畫皆精通的蘇軾曾在《題藍田煙雨圖》這樣評述:觀摩詰之詩,詩中有畫。由此觀之,王維的山水田園詩已經突破了語言的局限,顯示了語言的畫意色彩。具體而言,在眾多的山水田園詩中,他不但憑視覺語言凸現了山水田園的質感,還將一幅幅生動的充滿詩情畫意圖象呈現到讀者的腦海里。
因此從審美的眼光來研究王維山水田園詩的繪畫美是非常有必要的。為了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王維山水田園詩的審美意蘊,本文試著從色彩、光線、動靜互襯、構圖、禪境等方面分析王維山水田園詩的視覺語言,從而挖掘出這類山水田園詩的繪畫美。
一、色彩的合理搭配
“畫”作為一種空間藝術,主要是用顏色和線條來造型,偏重再現客觀事物。然則只偏重再現事物只得形似,不得神似。因此,在繪畫中,畫家更加注重情思,講究情景融合。從這一點來說,詩與畫具有共同性。深諳畫道的王維,非常懂得利用這一共同性。在寫山水田園詩時,他熟練地打通詩與畫的界限,將繪畫中色彩的用法遷移過來,使情景融合,從而達到塑造意象和意境的目的,這不能不令人驚嘆。
縱觀王維的眾多山水田園詩,可以看出王維詩歌里色彩詞的運用并不少。有一點值得我們注意的是,他所使用的色彩種類是有限的。據統計,王維詩歌中使用的顏色共有25個。按照出現的頻率依次為白104次,青55次,黃31次,綠21次、紅19次。從這個統計中,我們可以看出青和白這兩種顏色占了將近50%,與其它素雅的顏色合起來占到70%。由此可見,王維對色彩的選擇具有集中性。在這種集中性中,他比較熱衷素雅之色。通過素雅之色去營造那空靈、淡遠的禪境。
當然,王維在使用色彩詞的過程中,不是將色彩和物象孤立起來,而是將這些色彩巧妙地進行搭配,共同營造物象和意境。
在《山中》這首詩里,他這樣寫道:“荊溪白石出,天寒紅葉稀。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詩中,他非常善于捕捉山水景物的色彩,用了“白”、“紅”、“翠”這些色彩詞。在這些色彩詞中,白是冷色系,而紅是暖色系,這二者形成鮮明的對比。然只有這二者,又未免太單調。因此他用了翠字。正是這些色彩的運用,不但道出深秋,還利用色彩的相互映襯、調和、對比,使得詩歌的畫面感更加形象生動。
除了這首詩,王維在其它同類的山水田園詩中,也熟練地將這種色彩詞加以巧妙發揮。從藝術效果而言,正是由于這些色彩元素的加入以及巧妙搭配,整個畫面不再顯得呆滯,而是具有立體感。可以說,讀者在讀他的這些詩歌時,感受的不再是單調,而是在詩情畫意中走近作者,并進而感悟人生。
二、光線的巧妙捕捉
詩畫皆精通的王維對光線觀察非常入微。在他的眼中,光線是構成畫面不可缺少的元素。在他的山水田園詩中,為了營造詩歌的繪畫美,他巧妙捕捉光線,講究光影的攝入與映襯。在他的筆下,光影交織下,整個畫面突然變得生動起來,具有非常強的立體感和光感。
在《渭川田家》這首詩歌中,他用“斜光照墟落,窮巷牛羊歸”這些字眼,形象地捕捉太陽西下時光線的移動以及明暗變化。在《鹿柴》中,他寫道“返景入森林,復照青苔上。”很顯然,他描寫了松林清泉日月光烘托之下的折光投影。在這首詩中,陽光反襯出青苔的潮濕陰冷,青苔反襯出陽光的醒目。在折光投影中,作者刻畫出清幽深遠的畫面。在《送刑桂州中》,他用“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表達他對光線明暗的體驗。除了以上所舉的例子,諸如此類的詩句還有很多。將它歸納分類后,不外乎描摹了朝暉夕陰、月光云影以及日月光暈下的折光投影。
從這些詩句,我們可以看出,作者王維對光線非常敏感。在他筆下,哪怕都是表現夕陽這一物象,但在光線的映襯下,周圍的景物總是呈現出不一般的畫意美,給人以別樣的體驗。
三、動與靜的互襯
在日常生活中,動與靜是對立的。然而進入藝術作品后,有時卻能相輔相成。在傳統的詩畫里,非常講究動與靜的互襯。在繪畫里,也不全是靜。唯有動靜結合,整個畫面才顯得詩意盎然。同樣在文學里,動與靜運用得好的話,會為詩歌增色不少。南朝梁王籍在他所寫的詩歌《入若邪溪》中,用“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來體現林子和山的寧靜。在這里,山的寧靜不是死的靜,不是沉悶、單調的靜,而是聲響(蟬叫、鳥鳴)中的靜,是一種帶有生命氣息的靜。通過蟬叫、鳥鳴,這種意境顯得更加靜美清幽了。
作為詩畫合一的山水田園詩,動靜互襯這個藝術表現手法運用非常得當。在他的《鳥鳴澗》中,他寫道“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深澗中”。在這一首詩歌當中,局部的動態描寫(桂花落、鳥鳴、月出)襯托了山水景物的靜謐。
四、錯落有致的構圖
什么是構圖?在美術中,“構圖”一詞是英語COMPOSITIONG的譯音,是造型藝術的術語。而在中國的傳統繪畫中,構圖又被稱為“布局”、“章法”或“經營位置”,指的是在平面美術創作中安排和處理審美客體的位置和關系,把個別的或局部的形象組織成整體的藝術作品,以表現構思中預想的審美效果。
王維的山水田園詩,同樣也很注重構圖的合理安排。作為詩中有畫的詩本身而言,所謂的構圖其實說白了就是用散點透視來營造畫面、意象構圖布局的層次感。在他所寫的《終南山》中,構圖安排得非常錯落有致。在他筆下,他對終南山所描繪的是這樣一幅景象“太乙近天都,連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靄入看無。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很顯然,詩句首先突出終南山的雄偉巍峨,并以此做畫面的大背景。之后次寫山間之景,那就是山勢高峻,云霧繚繞。再次,頸聯所寫的是峰頂俯瞰之景。最后是局部的特寫,通過“隔水問樵夫”來突出山的遼闊與荒遠。
在《渭川田家》中,作者王維也在苦心營造他的晚歸圖。在這首詩中,夕陽、牛羊、牧童、野老、拐杖、荊扉、麥苗、野雞、田夫、鋤頭、作者一起出現在圖畫中,然而我們讀起來并沒有違和感。這是因為作者在構圖過程中運用了散點透視,將圖畫中所出現的人和物按照層次感進行處理。處理的結果就是既構造了深度感,又突出了主次。
五、空靈、淡遠、和諧的禪境
詩與畫的相融點在于有共同的意境。據相關的史書記載,王維不但精通詩畫,還與禪宗結下了很深的因緣。在他的山水田園詩里,詩、畫、禪意竟能高度融合,共同巧妙營造空靈、淡遠、和諧的意境美,并進而使得整個畫面意味無窮。可以說,此時的詩已經突破了語言自身的束縛,進入到了另一個高度,那就是禪境。
在眾多山水田園詩中,《鹿柴》、《鳥鳴澗》、《辛夷塢》所營造的禪境最為突出。這些詩在寫禪境時,是以禪入詩,以畫入詩,可以說禪與畫在詩中高度融合。在詩中,沒有欺壓,只有友善、自樂、閑適、自在。而這種怡然自得在詩中則是通過自然景物如深林、青苔、桂花、山鳥、明月、白云、溪水、夕陽來襯托。在這種禪境中,一切景語皆情語。
有一點值得我們注意的是,作者王維所傾力打造的禪境除情景交融外,還帶有對人生的深刻感悟。在某些純自然的景物描寫中,雖然帶有客觀性,但并不代表作者沒有自己的情感傾向。此時他的情感已經融入到禪境的營造中。而在某些詩中,作者的情感傾向是很明顯的。以《渭川田家》為例,在這幅怡然、自樂的晚歸圖中,王維雖然表達出了對這種田園生活的向往,但一聯想到自己進退兩難的處境,最后他只能這樣感嘆:即此羨閑逸,悵然吟式微。
六、結語
從文學發展過程來看,“詩中有畫”并不是王維獨有。在他之前,謝靈運的山水詩也有畫意很濃的詩句,如“春晚綠野秀,崖高白云屯”。謝的山水詩也能以“余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來描繪畫面。然他們的共同點只達到形似,尚不得神似,缺乏了神韻。直到王維山水田園詩,詩、畫、禪意高度融合。在他筆下,詩突破了自身的局限,具有圖畫般的美。而這種繪畫美是由光線、色彩、構圖、動靜、禪境等構成。可以說,他的詩既刻畫了山水的形貌特點,又體現了山水的神韻;既寫了客觀景物,又融情于景。因此,他的山水田園詩就帶有了禪意般的繪畫美。
參考文獻:
[1] 陳鐵民.王維新論[M].北京:北京師范學院出版社,1990.
[2] 曹中孚.王維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3] 趙殿成.王右丞箋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山水田園詩句范文2
一、“山”與“月(日)”意象交織的意境美
王維的山水田園詩,以生動形象的意象來開拓詩境,形成淡泊悠遠、閑適自然的意境。明代的朱承爵在《存馀堂詩話》說:“作詩之妙,全在意境融徹,出音聲之外,乃得真味。”王維借自然景象,融入恬淡之情,使他的詩歌展現出韻味無窮的詩意空間。
在《輞川閑居贈裴秀才迪》一詩中,“寒山轉蒼翠,秋水日潺湲”,“渡頭馀落日,墟里上孤煙”。這幾句先是描寫山中秋景,山色蒼翠蔥綠,秋味正濃;秋水日日喧流不息,打破秋日的寧靜。然后視線轉向鄉村風情:在落日的余暉下渡頭一片寧謐,炊煙裊裊升上云天,給和諧的鄉村增添一分生氣。蒼翠的山、熔金的落日,營造出一番生機無限、秋意濃郁的意境美。山水田園詩的最高境界不在于簡單的描摹大自然的美景,而是在景物中融入一種情趣寄托,達到情景交融的詩意。這首詩又借與知己友人臨晚風、聽暮蟬、看落日、賞孤煙、醉飲狂歌,把自己和裴迪比作陶淵明和接輿,那份高潔脫俗、超然物外的品性和這幅秋日晚景圖渾然融合在一起,意蘊深遠。
王維的山水田園詩具有空曠、深遠的意境,這種意境美是在虛實相生的審美空間與想象視野中產生的。例如,《山中送別》:
山中相送罷,日暮掩柴扉。春草明年綠,王孫歸不歸?這首詩,不著一字朋友離別后的想念,卻在平白如話的平淡中給讀者留下余韻無窮的想象空間。詩歌的起首句打破常規,不細寫相送的情景、話別和心境,只以“山中相送罷”將這一難舍難分的場景一筆略過。山路高遠,難以再見朋友的身影,詩人悵然若失的心情,百無聊賴的時光及相見何時的嘆息,俱化作“日暮掩柴扉”的動作中。友人離別已經遠去,留給詩人的是漫漫長夜和獨守草舍的寂寞。“山中”和“日暮”,一個點名環境,一個說明時間,實寫了友人的離別。最后兩句化用《楚辭·招隱士》中的“王孫游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之句,感嘆王孫出游不歸。春草綠非眼前之景,是詩人設置的藝術聯想,綠草會隨春意如約而至,但與友人能否見面卻尚未可知。詩人拉遠時間和空間的鏡頭,將對友人的思念表現得更加真切。宗白華在《美學散步》中說,“中國的詩詞文章里都著重這空間的點染,摶虛成實的表現手法,使詩境里面有空間、有蕩漾,和中國畫具有同樣的意境結構”。王維借想象設置獨特的虛實相生的意境,寄情感于言外,令人神遠。
二、“山”與“月(日)”意象交織的組合美
盛唐時的《河岳英靈集》中對王維的評價時說:“詞秀調雅,意新理愜,在泉成珠,著壁成繪,一字一句,皆出常境。”王維善于捕捉山水田園的景色特征,運用自然凝練的語言,描繪出一幅優美深遠的畫卷,抒發親近自然、追求閑適的心境。他的“山”與“月(日)”意象交織的詩歌所體現出的組合美,常常反映在詩歌的畫面層次美和動靜結合的圖景美中。蘇軾評價王維:“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讀王維的詩如同進入畫境,在感受詩人熱愛自然的詩情外,還能領略到層次變幻、組合精妙的畫意美。《山居秋暝》使是充滿了畫面組合美的著名詩篇。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秋后的傍晚,山雨初霽,空氣清新,群山如洗,一番澄澈的清麗之景。夜色逐漸降臨,皎潔的明月照在疏朗的松林間,落下斑斑駁駁的樹蔭,灑下一地月色,泉水顯得格外清亮,緩緩地流淌在山石之上,發從淙淙的響聲,山林變得越發清靜。竹林喧動,漁舟下行,蓮葉搖曳,一群美麗的浣衣女子歸來,山居的閑適感油然而生。前兩聯寫景,后兩聯寫人,人與景同在。上是空山明月,下是清泉光影,一群女子在其中穿行。青山、明月、翠松、碧蓮、浣女,以有人、有聲來襯“空山”,由靜到喧,營造出一種空靈、潔凈的世外意境。
這首詩同時體現出動靜結合的藝術。月光和空山是清靜的,淙淙的流水更襯出環境的寂靜。竹喧、浣女笑和蓮動是在安靜中才能聽到的聲音,以喧襯靜,動靜結合,這比單獨寫靜更富詩意。有月下秋景,有潺潺水聲和浣女嬉笑聲,視聽相融,使詩歌富有立體感和流動感。王國維說“一切景語皆情語”,如此清寂、明凈、深幽的景,正是詩人潔身自好、追求理想境界的品性的外化。
王維對大自然的聲音的體驗,是以動靜結合的方式將詩人的心境和環境融為一體的。例如,《鳥鳴澗》: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詩歌從靜態的人閑、夜靜、山空入手,構成雨后的山間夜晚寧謐的氛圍。桂花落、月出、鳥鳴,制造出動態的聲音,尤其是一聲聲的鳥鳴,打破寧靜的環境,更突現了山中的幽靜和生機,這正是詩人以自然美來展現自己對理想社會環境的追求。
三、“山”與“月(日)”意象交織的情感美
“山”意象是王維在詩歌中常用的,如“古木無人徑,深山何處鐘”,“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荒城臨古渡,落日滿秋山”等。王維詩歌中的的山,不是其他詩人筆下神秘的象征,也不是王朝興衰、人事代謝的映射,而是寄予了空靈淡泊之境界的“遠山”意象。例如,《過香積寺》:
不知香積寺,數里入云峰。古木無人徑,深山何處鐘。泉聲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薄暮空潭曲,安禪制毒龍。在詩中,遠在云峰之上的香積寺,高不可測,似入“無人徑”卻在深山處聞鐘聲,泉水在曲折的危石間逶迤流淌,薄暮的霧色使青松更添陰冷色。在“深山”和“日色”的外在籠罩下,詩人的禪意和超然出塵的心境滲透其中。
王維晚年只喜好靜,“萬事不關心”,欣賞“落日滿秋山”的美景,過著“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的自在閑適生活,以“山”為伴,以“月”為友,遠離塵囂,詩人的心靈與山水合一,精神境界出世。
山水田園詩句范文3
摘要空寂之美是王維山水田園詩最突出的藝術魅力之一。譯者要準確把握這種以“空寂”為主基調的詩中“真趣”,斟字酌詞,展“空”字之禪機;切思巧譯,傳虛無之玄妙;重組動靜,顯靜美之靈動,以最大限度再現王維山水田園詩作空寂之境的美學意蘊。
關鍵詞:王維山水田園詩 空寂之境 美學再現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一 引言
盛唐著名詩人王維是中國文學史上最具代表性的山水田園詩人,也是中國詩史上唯一獲得“詩佛”殊榮的詩人。憑借其精湛的藝術修養以及獨特的禪思感悟,王維將禪的靜默觀照與山水審美體驗合而為一,將曠遠幽寂的自然之美與空明沉靜的心境之美融為一體,創作了一首首富于空寂美的山水詩,從而形成了其獨特的空寂詩風。王維筆下的“空寂”超越了死氣沉沉的幽寂,達到了富有鮮活生命力的沉靜飄渺,是一種體悟到自我心性和客觀物象自適自足、和諧圓滿的空曠與超脫。因此,在英譯王維詩歌的過程中,譯者要準確把握這種以“空寂”為主基調的詩中“真趣”,深刻體悟其秀美而無纖弱、空寂而不冷漠的美學格調,以最大限度地再現其山水田園詩歌空寂之境的美學意蘊。
二 斟字酌詞,展“空”字之禪機
以“空”字直接入詩展現空寂之美是王維山水詩歌的顯著特點。據統計,在《王維全集》所收錄的441首古近體詩中,有84首出現了“空”字,大約每5首就出現一次。詩中的“空”字不但包孕著濃厚的禪趣玄機,而且在濃化空寂詩境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為此,“空”字翻譯的成功與否也就成為再現原文空寂之美的關鍵所在。以《鹿柴》首句“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中的“空”字譯文為例:
譯文1:A hollow mountain sees no soul,//But someone"s speaking does reecho. - Liu Junping
譯文2:I see no one in mountains deep,//But hear a voice in the ravine.(許淵沖)
譯文3:Empty the hills,no man in sight,//Yet voices echo here; (楊憲益、戴乃迭)
“空”是禪宗對宇宙和人生抽象思辨的最高范疇。其核心理念是主張以幻解空,從世界的“有”中悟“空”,以引導人們看破紅塵,從幻想中尋找安慰。王維詩中的“空”是外物在詩人心理感覺中的清靜沉寂,是從“有”中悟“空”后達到的外物與心境的空靈契合。
譯文1“hollow”一詞字面意為“空心的;中空的”,它指一個實體內尚未充滿的的空間或在一個表面下的凹陷或凹面。用“hollow”闡譯山之空,是以實譯虛,實際上是將山視為實體,描述山中景物的荒涼蕭疏,這不但有違原詩“空”字含蘊的虛幻之境,更難以再現詩人“入空”之心與客觀環境的契合。另一方面,“hollow”的派生義中也含有“虛偽、虛假、空虛”之意,易使譯文讀者對“空”產生貶義的聯想,從而曲解“空”的意境之美。
譯文2選用“deep”更多出于“音美”考慮,意在保持“deep”和下句“peep ”的韻腳一致(Through the dense wood the sunbeams peep),但由于深山與空山在外延及虛實含義上差異較大,因而在一定程度上減損了原詩空寂的意境。
譯文3的“empty”尚屬理想譯文。因“空”和empty(having nothing within)不但表層含義完全對等,且深層含義也妙合無間。新大英百科全書對“empty”的名詞“emptiness”這樣解釋道:
“called nothingness,or void,in mysticism and religion,a state of "pure consciousness" in which the mind has been emptied of all particular objects and images.”
可見,“empty”的深層意蘊中還含有宗教或神秘色彩的“pure consciousness(內心沉寂清靜)”之意。這不但符合詩人空寂淡然的心態,而且有助于表現禪宗所提倡的清靜虛空的禪寂意理。
三 切思巧譯,傳虛無之玄妙
王維山水田園詩空寂之美的最突出特色在于詩人營造的朦朧玄妙的幻覺效果。秉承著禪宗美學“空幻”的觀物方式,詩人以一種非有非無,若有若無的眼光創造意境,著意刻畫一些亦真亦幻、恍惚有無的物象,從而產生似有若無、空靈搖曳的韻外之致。下面以《終南山》前三聯為例,探討譯者們的不同處理方式。原詩這樣寫道:
“太乙近天都,連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靄入看無。/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
譯文1:Taiyi soars toward the heavenly Gate,//Range upon range, stretching up to the sea.//White clouds merge as I turn back to gaze,//While bluish mists vanish when I look closely.//As the Mid-peak divides celestial zones,//Gorges and ravines in light and shade differ….(孫良)
譯文2:The highest peak scrapes the sky blue;//It extends from hills to the sea.//When I look back,clouds shut the view;//When I come near, no mist I see.//Peaks vary in north and south side;//Vales differ in sunshine or shade…(許淵沖)
本詩描繪了終南山的雄偉氣勢和奇妙空幻的山中景色,抒發了詩人游山的感受與情趣,揭示了世間萬物“空幻”的本質。
首聯從大處著筆,運用遠鏡頭狀寫終南山的高峻與廣闊。首句狀寫終南山的高峻。“太乙”,終南山別稱。“天都”喻天帝之都。用太乙的高形成“近天都”的效果,是勾勒終南山朦朧“輪廓”的關鍵所在。譯文1用音譯法直接將“太乙”譯為“Taiyi”,保留了中國文化特色,同時用“soar toward”較貼切地傳達了山勢雄偉、高聳如云。但語意略顯直白,詩中的朦朧意境有所喪失。比較而言,譯文2更為巧妙。“The highest peak”點出了終南山之高,把“近”譯為“scrapes”,表示有摩擦性地接觸或滑過。從視覺上看,終南山“近天都”實際上意味著與白云相觸,而白云在流動之際,也同時顯示出山高且朦朧的視覺效果。“scrapes”一詞形象地勾勒出了闊大朦朧的意境,傳神地再現了隱約感。“連山接海隅”狀寫山的廣闊。根據透視原理,所在空間越大,離觀察者距離越遠的物體就越模糊,而“模糊”正是禪宗認識事物的一種方式,因此譯文應注重渲染“寬”、“廣”、“遠”的境界,以更好地襯托下聯虛無縹緲之境。整體來看,兩譯文雖傳達了山勢綿延鋪展到大海之邊的表層含義,但對“寬”、“廣”、“遠”這類境界詞處理的力度似有欠缺。
頷聯“白云回望合,青靄入看無”,落筆于廣闊空間中變幻莫測的云靄,著意渲染山中空靈玄妙的景觀。在詩人前面,遠處似有青霧,漸近又不復看見,虛實相生,如入幻境。在兩譯文中,主語“I”的加入似乎是對原詩飄渺境界的一大損害。因此刻詩人已經把自己的情感與周圍的景物融合在一起,達到了“見山只是山,見水只是水”的無我之境,也是詩人對“空”本質的悟道之時。“I”不僅改變了詩人構境時的情感,也破壞了詩人眼中“幻”的事物。再看兩譯文對“合”的處理。譯文1用“merge ”堪稱妙譯。因該詞既可表示融合的結果也可表示融合的漸進過程(join or blend gradually),恰好傳達出分開兩邊的云,互為消解合融在彼此之中,最終形成一片云氣繚繞的動態過程,形象再現了云霧柔緩和融的朦朧意態。比較而言,譯文2“shut”表“合”有待商榷。當詩人移步時,身邊的白云變化的節奏是柔緩的,而這種柔緩的變化正好能顯示出“幻”的本質,而節奏較快的“shut”很難譯出此處的真味。
頸聯“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強調了“變”和“殊”,寫云霧消散后終南山景依然變幻莫測。譯文1省去了“變”,僅保留了“殊”,減損了變幻莫測的意境。譯文2用動詞“vary”和“differ”把兩個意象巧妙地表現出來,符合原詩的神與意,與原詩的禪境比較接近。
四 重組動靜,顯靜美之靈動
王維是善用以動顯靜法的大師,他最擅長在山水田園詩中展示以靜為主、動靜交錯的“幽深靜謐”之美,反映出詩人心靈的空闊若谷、張馳有序。
《鳥鳴澗》歷來被認為是王維詩作中以動襯靜的典范。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
該詩的精妙之處即在于通過動靜對比襯托的手法著意刻畫花落、月出、鳥鳴等一些春夜短暫而細微的動態,以此烘托春山的空寂和心靈的閑靜。
譯文1:Sweet laurel blooms fall unenjoyed;//Vague hills dissolve into night void.//The moonrise startles birds to sing;//Their twitters fill the dale spring.
(許淵沖)
譯文2:The light beams of the moon on the earth softly rain,//The night is quiet, the spring mount empty.//The moon" s up-rise the birds doth frighten//To cry now and then in the springtide hollow.(孫大雨)
從對首句的翻譯來看,譯文1較為靈活,特別是將原詩靜態的“春山空”轉譯為“dissolve into night void”這一動態意境,引人聯想,巧妙傳神。但對“人閑桂花落”的處理尚待改進。譯文中省去了“人閑”這一主旨意象,而將意境重點轉為刻畫孤寂謝落、無人欣賞的桂花,顯然譯文因韻損意,有違原詩的意境核心,無法使讀者將春桂之花的紛落與溶在春夜中主體人物的閑靜聯系到一起。譯文2首句忽略了詩中的重要意象,對部分詩句理解有誤,因而明顯偏離了原文的意境,實不足取。
兩譯文對末句“驚”、“鳴”動態意象的處理存在分歧。對于“驚”字,兩譯文均觀照了其表層意義的再現,選用了表示驚嚇、恐懼之意的詞“startle”和“frighten”。然而無論從常理還是從全詩的意境考慮,兩詞都有待斟酌。就常理而言,皎潔的月光柔和恬靜似乎不至于使鳥兒驚恐害怕。就詩境而言,這里“驚”的情味與其說是驚嚇,不如說是“喚起”之意,是一種由于對月出感到新鮮而產生的一種不經意微詫卻欣然的狀態。因而筆者認為這里用“arouse ”似乎更為妥帖。
“時鳴”一詞的譯文也是大異其趣。譯文1用名詞“twitters”表示鳥啁啾之聲,傳神地表達了鳥的鳴叫特點。但短語“fill the dale spring”不能傳達偶爾一兩聲鳥鳴后留下長時間的寂靜之意,相反,讀者會通過譯文誤以為鳥鳴不斷,響徹山谷,這顯然不符合原詩靜謐的氣氛。譯文2選用“To cry now and then”與前行詩中的“frighten”相照應,表示嚇得鳥兒大叫,有悖于整首詩的意境。
五 結論
翻譯的最高境界當以“神似”為目標。在翻譯王維山水田園詩作時,譯者要把再現其詩作之神的“空靈靜寂”之境作為首要任務。為此,譯者需反復揣摩、深入挖掘詩作中所蘊含的禪機意理,斟字酌詞,切思巧譯,綜合觀照,通過多種翻譯方法,從不同的角度靈活再現王維詩的空寂之美,從而使譯文達到與原作貌合而神不離的效果。
參考文獻:
[1] 孫大雨:《古詩文英譯集》,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
[2] 楊憲益、戴乃迭:《唐詩:漢英對照》,外文出版社,2001年版。
[3] 張延深、魏博思:《唐詩一百首》,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97年版。
山水田園詩句范文4
[關鍵詞]王維;絕海中津;山水田園詩;五山文學;漢詩創作
[中圖分類號]1207.22[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6)12-0045-03
一、王維及其山水田園詩
王維(70l?一761),字摩詰,祖籍祁州(今山西祁縣),后遷至蒲州(今山西永濟)。官至尚書右丞。盛唐時期著名詩人、山水田園詩派代表詩人、畫家,被后人稱為“詩佛”。王維崇信佛教,佛教之《維摩詰經》,便是其名和字的由來。早年積極人世,是至情至性之人,用詩筆寫愛情、親情和友情,晚年居于藍田輞川別業。其詩畫成就都很高,蘇軾在《東坡志林》中曾贊嘆“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王維筆下的山水景物富有神韻,常常是略事渲染,便表現出深長悠遠的意境,耐人尋味。他的詩句看上去自然流暢,毫無雕飾,細細品來愈覺其筆觸凝練精到,用心良苦。尤以山水詩成就為最,與孟浩然合稱“王孟”。晚年無心仕途,精通佛學,尤受禪宗影響極大。今存詩400余首,重要詩作有《相思》、《山居秋暝》等,作品繪影繪形,有寫意傳神、形神兼備之妙,并以清新淡遠、自然脫俗之風格,創造出一種“詩中有畫、畫中有詩”、“詩中有禪、詩禪一味”的意境,在當時詩壇獨樹一幟。
二、絕海中津及其傳世詩作
絕海中津,與五山禪僧義堂周信并稱“五山文學雙璧”。1336年(日本延元元年)生于土佐(今高知縣)津野。名中津,原字要關,后易字絕海,號蕉堅道人。13歲到京都天龍寺投于夢窗疏石門下,受中津法名,15歲削發為僧。夢窗因其神秀,甚為器重,曾贊嘆說:“此兒他日必為御侮之器者”,“子他日能支臨濟者也”。1368年(日本應安元年,明洪武元年),絕海中津渡海來到中國,在杭州中天竺寺拜季潭宗泐(全室)、清遠懷渭為師,學習偈頌及漢詩文。季潭、清遠為明大慧派笑隱大忻(蒲室)門人中高弟者,其中季潭宗泐被稱為文字禪之巨匠,明太祖稱其為“泐秀才”,贊其“博達古雅,實當代弘秀之宗”。絕海在季潭的熏陶之下,在參禪的同時精進詩文,繼承了大慧派正統的宗風。之后絕海又登靈隱寺,謁天童寺,周旋于諸名僧與文人之間。1378年(日本永和四年,明洪武十一年)回國。1405年(日本應永十二年)圓寂,享年70歲。1409年(日本應永十六年),后小松天皇敕謚其為“佛智廣照國師”。1416年(日本應永二十三年),稱光天皇又加謚為“凈印翊圣國師”。
絕海的存世作品并不多,僅有《絕海和尚語錄》兩卷與詩文自選集《蕉堅稿》兩卷,但其詩文集《蕉堅稿》代表了日本五山文學的最高水平,對日本文壇影響巨大。日本近代文豪夏目漱石曾在研讀《蕉堅稿》時就曾說:“機上蕉堅稿,門前碧玉竿。”其中收錄有五言律詩、七言律詩、五言絕句、七言絕句等多種詩歌體裁,皆為精選,字字珠璣。
三、王維山水田園詩對絕海詩歌創作的影響
絕海中津曾因忤逆幕府將軍足利義滿,毫不猶豫地辭去所任重職,長揖而去,隱棲于錢原與牛隱庵,終日訪名山,賞勝景,樂享于悠閑自在之中。《蕉堅稿》中的絕海熱愛自然生活,他寄情山水,借詩詠懷,贊頌隱居生活的自由自在。在山林中,他頓悟禪之真諦。“問我山居有何好,此中即是四禪天”,他在山林中開闊了禪宗的境界,完成了禪思與自然的融合。在修行之際,絕海不忘體味自然,觀察天地的微妙變幻。其作品中具有大量酷似于唐代山水田園派詩人王維詩歌的詩風,擁有平淡嫻靜的意境,空寂而遼遠。以下,筆者就王維詩歌對絕海詩歌影響顯著的幾個方面試加以分析:
(一)幽深空寂之景
《竹里館》是王維吟詠隱者閑適生活的詩歌。詩曰:“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詩人用自然平淡的筆調,以琴與口笛之音映襯月夜的幽靜,以明月之光烘托出深林的黑暗幽深。詩中有現實的幽靜之景,也有虛幻的孤寂之情,兩者對立而融合。絕海中津也曾詠作如此的佳作,《期友人不至》就是其中一例。“山暮秋聲早,樓虛水氣深。知音今寂寞,壁上掛孤琴。”絕海以沉浸于夜幕中的早秋的幽邃與朦朧水氣中的小樓的空寂書寫自身的寂寞。琴發出悅耳之音,卻只因無可稱知音之人,而只能孤獨地依掛在墻壁上。絕海將景與情融合得天衣無縫,在無聲的世界中加入無聲卻唯美的意境,通過自然景色烘托出友人未至的寂寥之情。深夜獨坐幽篁的王維與早秋獨暮深山的絕海,彈琴也好,撫琴也罷,都是詩人獨自所為,在這深山茂林之間,連聲響也難以傳出,沒有知音傾聽二人的心曲,只有大自然對他們的深情慰藉,從中幽深空寂的景象清晰可見。
(二)濕潤氤氳之境
王維在《山中》描寫了穿行在山中的場景:“荊溪白石出,天寒紅葉稀。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山路傍著蜿蜒曲折、似與人作伴的清溪。天寒水淺,山溪變成涓涓細流,顯得清澄瑩澈,仿佛可以聽到它潺潺流淌的聲音。盡管冬令天寒,但整個山中仍是蒼松翠柏,蓊郁青蔥,山路就穿行在無邊的濃翠之中。蒼翠的山色是那樣的濃,濃得幾乎可以溢出翠色的水分,濃得幾乎使整個空氣里都充滿了翠色的分子,人行空翠之中,就像被籠罩在一片翠霧之中,整個身心都受到它的浸染、滋潤,而微微感覺到一種細雨濕衣似的潮濕和清涼之意。詩人用濃郁的“翠”和綠描繪出了一個濕潤的世界。漫步在無雨的山路上,穿行于蒼翠欲滴的山嵐之中,似乎感覺衣衫已然濕潤。這樣濕潤氤氳的山林景色在絕海中津的《山居十五首之二》中更為濃郁地呈現了出來:“碧海丹山多入夢,湘云楚水少同游。骺沾湔淳案,漠漠寒云滿石樓。”小屋中的經案亦被山嵐弄濕,這更加突出周圍松柏的翠流。絕海的“空翠沾經案”和王維《山中》的“空翠濕人衣”似是幻覺和錯覺,抒寫了濃翠的山色給人的詩意感受,這是視覺、觸覺、感覺的復雜作用所產生的一種似幻似真的感受,一種心靈上的。“空”字和“沾濕”字樣的矛盾,也就在這種心靈上的中統一起來了。同樣寫到了山中景物,同樣寫到了濕潤之物,卻異曲同工,各臻其妙。真正的藝術是永遠不會重復的。
在這種影響之下,絕海似乎特別鐘愛濕潤氤氳的空間和意境,他在《山居十五首之七》中寫道:“浮嵐濃翠濕窗紗,玉器丹光接太霞。”在《題白云山房畫軸》中寫道:“透牖浮嵐濕,緣階細草熏。清晨課經罷,拂石坐氤氳。”絕海以山嵐設色之妙,呈現出了一個霧氣籠罩、草木飄香的氤氳世界。
(三)光影音律之美
王維的《山居秋暝》詩充滿了光影與音律之美。詩人以對自然的敏感,捕捉細微之美,勾勒纖細之美。“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明月松問照,清泉石上流。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靜寂的樹木中,從松樹枝葉上透出的月光照在流淌于山石上的泉水之上,月之光與水之光交互輝映,無人靜謐中微微流動著細細的“清泉”之音。山石顯得格外晶瑩、剔透新亮,就連月光也像被洗過一樣,極其明亮皎潔。山雨匯成的股股清泉流淌于拾級而上的石板上,又順著山澗蜿蜒而下,發出淙淙的清脆悅耳的音律,好似宛轉的小夜曲奏鳴。“照”與“流”,月照松林的光影和清泉流溢的聲音,動靜結合,仿佛讓人感受到大自然的脈搏在跳動。詩人巧妙地將光影與音律之美融入詩歌之中,創造出如水月鏡般不可湊泊的純美詩境,此種禪意非隱居者莫屬。絕海在《喜諒信元至》中亦在光與影的對比、聲音的調和上匠心獨具。“春風暖動鵲鎢草,海月光翻烏鵲枝。壯歲英聲君已富,何妨踅此卜幽期。”絕海并未使用表示聲音的任何詞匯,卻將春風吹動青草的律動之音、樹枝搖曳之音、清風拂動之音、波浪翻滾之音、鵲鎢與烏鵲的啼鳴之音相互融合,在寂靜的世界中演奏海的奏鳴曲。還可以注意到,絕海以“翻”字描繪月影的零亂之美,呈現出了更為宏大的場面。絕海借助日月之光,雪、水反射之光,描繪光影的明暗和流動之美,為詩歌所表現的平面的繪圖賦予立體感,并將流水、風、波浪、鳥和蟲等的聲音也完美地帶入了畫面中,將視覺的美感與聽覺的美感相搭配,為詩歌賦予了動態的生命感。
(四)鮮艷明快之色
王維的《積雨輞川莊》與絕海中津的《古河雜言之三》可說是一例。“積雨空林煙火遲,蒸藜炊黍餉東茁。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山中習靜觀朝槿,松下清齋折露葵。野老與人爭席罷,海鷗何事更相疑。”王維作此詩乃詩人靜觀所得:“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輞川之夏,百鳥飛鳴,詩人選了形態和習性迥然不同的黃鸝、白鷺,聯系著它們各自的背景加以描繪:雪白的白鷺,金黃的黃鸝,在視覺上充滿色彩濃淡的反差;“漠漠”與“陰陰”寫出水田與夏木的情狀。“漠漠”形容水田薄霧鰨視野蒼茫,在這樣的氛圍里添加明快的白鷺,景色才美;“陰陰”形容夏木茂密,境界幽深,在這樣蒼翠的密林中配上悅目的黃鸝,使兩種景象互相映襯,互相配合。這幅由漠漠水田、鮮艷的白鷺與黃鸝、無邊的濃翠所組成的山中夏景,色澤斑斕鮮明,富于詩情畫意,毫無蕭瑟枯寂的情調。描繪靜謐的境界而不帶有一點清冷虛無的色彩,其中所流露的感情與美學趣味都十分健康明快。再來看絕海中津的詩,“柴門掩在水之湄,慣看沙鷗稍不疑。香氣陰窗晨霧潤,棋聲深院夕陽遲。翠楊煙暗藏鴉葉,紅杏花低掛鳥枝。買地剩栽松與竹,愿言長作歲寒朝。”此詩也極其近似于王維詩中的色彩感。他以樹木的綠色作為基調,突出杏花的艷麗之紅,又以柴門、沙鷗、烏鴉、鳥等暗色的彩調為詩境增添了一些沉靜之色,卻又談不上清冷,極似王維相互映襯下的明快的詩風。再如,《山居十五首之七》中“滴殘松桂礙珥露,落盡蘭苕淡淡花”表現出纖細的色彩美,《多景樓》中“京口云開春樹綠,海門潮落夕陽空”表現出壯麗的色彩美。另外,值得一提的還有《三生石》在“云根山氣潤,野火蘚紋干”一句中未使用表示色彩的詞語,卻以云霧的白、野火的紅、苔蘚的綠和山石的赭石色等繽紛絢爛的色彩渲染出明亮而悅目的畫面。
(五)多景構圖之妙
《輞川閑居》是王維的代表作。“寒山轉蒼翠,秋水日潺諼。倚杖柴門外,臨風聽暮蟬。渡頭余落日,墟里上孤煙。復值接輿醉,狂歌五柳前。”王維在詩中將山、水、日、煙等景物以柴門為中心巧妙地聯系在一起,勾畫出一幅悠遠嫻靜的黃昏圖。這正是王維的“詩中有畫”。王維選取了寒山、秋水、落日、孤煙等富有季節和時間特征的景物來構圖,使它們相互之間并非單純的孤立的客觀存在,而是通過“柴門”來聯系,達到畫在人眼里,人在畫圖中,一景一物都經過詩人主觀的過濾而串聯起來。“倚杖柴門外,臨風聽暮蟬”,這就是“柴門旁的詩人,其在柴門之外,倚杖臨風,聽晚樹鳴蟬、寒山泉水,看渡頭落日、墟里孤煙”。詩人對人物形象的刻畫,也不是孤立進行,而是和景物描寫密切結合的。柴門、暮蟬、晚風、五柳,有形無形,有聲無聲,被精巧地安排在人物的視野中。在《寄定靜庵》中,絕海運用了與王維相同的觀察方法。“于越晴峰翠作螺,錢湖新水碧聲波。徒聞家近支郎住,安得詩同靈澈哦。滿院梨花春晝靜,空山蕙帳夜寒多。扁舟未遂東游約,孤負滄浪月一蓑。”如繪圖一般,描寫著各種景物。畫的中心,也就是視點,是小庵。詩人以定靜庵為立足點,將遠處的山峰、湖水,近處的庭園、船、月一收眼底,在仔細觀察之后置于詩中,將繪畫的“散點透視法”淋漓盡致地運用在詩歌的創作當中。錢湖的碧水泛起微波,給詩以躍動之感;山水之綠與梨花之白交相輝映,為畫境增添色彩之美;清朗的吟詠之聲為嫻靜的畫境注入生氣,白晝到黑夜的變換與素娥之光一起帶來光的明暗感。這悠然的美的世界中隱隱溢出詩人的孤獨,絕海將借景抒情的方法運用到極致。
山水田園詩句范文5
關鍵詞:王維;另一類禪詩;頓悟與漸修;忘情與多情
菩提薩埵,佛教中堪稱大德者,俱為大覺有情之人,唐代多才多藝的大詩人王維就可以說是這樣一個人。王維(701-761)[1],字摩詰,后世稱之為“詩佛”,那么其詩作內容與佛教之密切關系便不言而明。明代胡應麟《詩藪》(內編卷六)說:“太白五言絕,自是天仙口語,右丞卻入禪宗,”“讀之身世兩忘,萬念皆寂,不謂聲律之中,有此妙詮。”徐增《而庵詩話》云:“摩詰精大雄氏之學,篇章字句皆合圣教。”王維的詩作以其山水田園詩為代表,歷來是人們競相索隱禪機的對象,事實上它們也代表了摩詰詩的最高成就。王維現存四百余首詩作[2]中所包括的禪詩,大概可以分為兩類[3],一類是為說理而說理的禪詩,一類是通過與道友們的交游、賞玩來表達禪理的詩。前者“用禪語來闡述禪理,類似偈頌”,“在王維集中數量又很有限(只有十多首)。”[1]〔p173〕這兩類詩其實并無高下之分,從王維宗教思想的整體研究出發,他它們都是不可或缺的。如果從普遍的研究態度來觀察的話,我們在這里可以將前者稱為“另一類禪詩”。本文將就這類詩中的兩首來探討王維復雜的心理世界,以期窺得一二。為方便計,茲錄于下:
《與胡居士皆病寄此詩兼示學人二首》[4]
一興微塵念,橫有朝露身。如是都陰界,何方置我人。
礙有固為主,趣空寧舍賓。洗心詎懸解,悟道正迷津。
因愛果生病,從貪始覺貧。色聲非彼妄,浮幻即吾真。
四達竟何遣,萬殊安可塵。胡生但高枕,寂寞與誰鄰。
戰勝不謀食,理齊甘負薪。予若未始異,詎論疏與親。
浮空徒漫漫,泛有定悠悠。無乘及乘者,所謂智人舟。
詎舍貧病域,不疲生死流。無煩君喻馬,任以我為牛。
植福祠迦葉,求仁笑孔丘。何津不鼓棹,何路不摧舟。
念此聞思者,胡為多阻修。空虛花聚散,煩惱樹稀稠。
滅想成無記,生心坐有求。降吳復歸蜀,不到莫相尤。
一、另一類禪詩
王維詩歌研究者往往將注意力放在他的田園山水詩上,以從中找尋禪機為樂事,如有人認為:“王維雖然寫了大量山水田園以外的詩歌,我們仍然要把注意力集中在田園山水題材之上,尤其要著力抉發其中與佛教之關系。”[5]若按廣義來講,摩詰詩皆可作禪詩觀,但我們也不能尋章摘句、故意夸大,將一些山水悠遠之作統統都看作宗教詩,這樣無異于禪宗的坐參死句,不僅于智無所得,反而有害,并且也混淆了情與思、文與理的本質界限。錢鐘書先生曾說:“蓋禪破除文字,更何須詞章之美;詩則非悟不能,與禪之悟,能同而所不同。以禪而論,‘麻三斤'、‘干屎橛'皆可參,不必金聲玉相之句也。‘悠然見南山'參作偈語,真隋珠彈雀矣。”[6]陳鐵民先生認為王維山水詩的禪意表現為追求寂靜清幽的境界,使人們感受到一種離塵絕世、超然物外的思想情緒。[1](p184)摩詰的山水田園詩借助藝術形象,生動地描繪了大自然的美麗畫面,從而寄寓某種禪理,這種通過語言表現出來的恬淡、和諧情思正好契合了復雜社會關系中人們疲憊的心態。所謂禪理,不過是大眾對外物所抱的態度而已,它們全在平凡的生活中,山水田園般的世界是人人都向往的,尤其是黍離之民。因此,王維山水田園詩歌永恒魅力之美就體現在這種心靈的契合當中。
詩歌雖然以性情為貴,但“欲究詩意之源,則以思為主,思因智深,智緣思明。是以欲窺詩學之堂奧,舍此莫之致也。”[7]我認為如上述列舉的這“另一類禪詩”便是以思為主的作品,因為人們縱然可以從摩詰的山水田園詩歌中體味到愉悅、恬適的感情,尋找通達的意趣,感受澄明、清麗的圖景,但我們更有理由把這“另一類禪詩”看作是對王維復雜思想中的佛教哲學意識的純凈提取,甚至我們還可以把這些詩作看成是王維對他自己矛盾心理的剖白了。
在王維的一生中,他與僧尼居士等人的交往,是后世研究者不能忽視的。上述詩中的“胡居士”即是其一,可惜他的生平事跡,甚至名字都已經佚不可考了。[1](p97)或許,他與《冬晚對雪憶胡處士家》中的胡處士便是同一個人物。右丞的這兩首禪詩,并沒有借助審美的形式與意境化的形態,而是依靠邏輯的推論和明白的直說,如“洗心詎懸解,悟道正迷津。因愛果生病,從貪始覺貧。色聲非彼妄,浮幻即吾真。”雖然有人會說,一般的禪詩偈頌由于著意使用某種類比表現意蘊,常常陷入概念化,淪為說理詩、說教詩、宣傳詩,不但違反了禪學宗旨,而且也會缺乏審美情趣,并且覺得王維的這類詩歌為禪而詩,藝術性不高。[8]那么真正的禪學宗旨是什么呢?恐怕不是詩中的春花秋月吧,它應該是春花秋月的歸宿,佛教里面有好多熟語,例如“世間好語佛說盡”,“佛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等等,都說明了佛教大義本來就是帶有說教的特點的。那么依靠誰去說教呢?靠的就是和尚居士法師們的弘法,是他們代替眾生出家,所以在這一點上,我覺得王維這兩首詩寫得相當不錯,就是他身體力行地在宣揚佛家哲理,引導眾生思維,開示蕓蕓。第一首詩中寫道“一興微塵念,橫有朝露身,”就正好與《維摩詰經·方便品第二》里面的“是身如浮云,須臾變滅”之句暗合。
他的名和字(維,摩詰)均來自佛教《維摩詰經》中的主人公維摩詰居士,直接表示了自己要做當代維摩詰的志愿。我們于此既可看到《維摩詰經》對他的深深影響,也可看出他是深精《維摩》大義的。王維為禪宗南宗慧能大師做的碑文《能禪師碑》不僅用到了《維摩詰經》中天女、香飯之典,在介紹慧能的禪法時,亦有《維摩詰經》的思想:教人以忍。[9]明白了這一點,我們再來看《與胡居士皆病寄此詩兼示學人二首》,從題目上看,這兩首詩是探問之作。孫昌武先生認為這兩首詩無論在構思還是用語都是有取于《維摩詰經》的,“第一首的主旨在闡發基于‘般若空'的無礙無得的人生觀。詩旨實際取自《維摩經·問疾品》里維摩詰的話:‘從癡有愛到我病生。以一切眾生病,是故我病。若一切眾生病滅,則我病滅。'而人生若朝露的看法也是用了《觀眾生品》的語言。詩中表現的蕩滌塵垢、身心一如的觀念,也正是《維摩經》所宣揚的。”“第二首詩……開始即對偏執于空、有二端提出了批評。接著說明不舍貧病、不疲生死的豁達開闊的人生觀,實際即是《維摩經》所要求的‘故入生死而無所畏,于諸榮辱心無憂喜'的態度,體現了‘從天住立一切法',‘無所得故而得'的精神。以下批評‘植福'、‘求仁'的虛妄,和維摩詰在對大迦葉的說法中反對功德福報的觀念相一致。全詩抒寫了一種無忮無求、任運隨緣的生活理想,是《維摩》教義的新的發揮。”[10]由此可見,我們稱王維的這兩首詩作具有別樣的美,是不夸張,也不過分的。
很多人都認為安史之亂爆發后,王維因陷賊接受偽職而內心深感愧疚,于是就變的頹唐消沉至此才徹底投入佛門懷抱。但我深信王維作為一個虔誠的佛教徒絕不會是在張九齡罷相、安史之亂之后,據王維《請施莊為寺表》中的記載,他的母親崔氏曾經師事大照禪師普寂(神秀法師的弟子)三十余年,崔氏約在王維九歲以前便已經對普寂禪師執弟子禮了。[1](p2)其母的篤志奉佛,肯定對王維幼年的心靈世界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影響,在十八歲是他曾做《哭祖六自虛》:“南山俱隱逸,東洛類神仙。未省音容間,那堪生死遷?”從字里行間也可窺出王維出世思想的端倪,所以我們認為他的篤志于佛,絕不諱是在始興公罷相,安史之亂后,這里面還有更深層的原因,后文有述。
有人說:“讓宗教體驗轉入藝術體驗,都無差別,但有詩境禪意而不見禪語議論,這才是詩佛境界。”[5]那我們在讀完王維的《與胡居士皆病寄此詩兼示學人二首》后,就可以說這些文字已經沒有詩而唯有佛境了。這比“安禪制毒龍”(《過香積寺》)高明得許多了。如果說,佛家哲學的核心思想是“空”的話,那么王維在這兩首詩中表現出來的就是“斷見”而不是“玩空”了,這也可以管窺其佛學造詣。例如第一首詩中說的“色聲非彼妄,浮幻即吾真”,第二首詩中的“無乘及乘者,所謂智人舟”,作者在詩中并沒有否定色、聲、人、我,后兩句就體現出了“無常”的觀念,一切事物都是因緣聚會而產生出來的“相”,緣滅相滅,世上沒有完全的恒有,沒有一成不變的“住”,他“在詩中追求一種生命之超脫、忘我的境界。”[11]“浮空徒漫漫,泛有定悠悠”即此理也。“何津不鼓棹,何路不摧舟”,他認為諸法皆具平等性,生老病死等等皆是人間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只要世人以灑脫心去對待,就不會有簡擇動欲之心了,就不會出現“因愛果生病,從貪始覺貧”的狀況了。
二、頓悟與漸修
在上一節“另一類禪詩”的簡略論述中,像《與胡居士皆病寄此詩兼示學人二首》這樣的詩,在王維的詩集當中還是比較具有特色的,應該受到人們的注意。在唐代,有許多人都寫過具有禪學意味的詩歌,這當中也包括主張對佛教“人其人,廬其廬”的韓愈。其中成就最高的我認為是王維和白居易,但王維多數的禪詩與白居易的禪詩是風格迥異的,我們試以王維的《山居秋暝》和白居易的《寄韜光禪師》為例來看一下:
《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寄韜光禪師》
一山門作兩山門,兩寺原從一寺分。東澗水流西澗水,南山云起北山云。
前臺花發后臺見,上界鐘聲下界聞。遙想吾師行道處,天香桂子落紛紛。
前者以真摯的情感、清新的畫面、獨特的理趣把人們帶入了一個明麗幽深的山水世界;而后者卻以形象的物象和說明把讀者引入了一個靈動、流轉、和諧的境界,句句都體現了“無住”、變化的原則,讓人在詩句中參透了諸相的虛幻與重新組合后又產生的“虛相”。所以我覺得白樂天之詩乃是導入法門漸修之途徑,及至熟境,于一二字處便可開悟,而王維詩則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全憑先天穎悟,聰慧之人登地頓悟見佛,愚鈍之人立時墮入界。這也正如有的學者所言:王維的許多山水田園詩,看似寫景,實是參禪,其令人頓悟的藝術追求,增強了詩歌的思想性,豐富了詩歌的藝術表現力。[12]
通過這樣一比較,我們可以明顯地從反面看出,王維的這兩首禪詩倒是和自己一貫的風格不太相像,反而和白居易的詩風有幾分近似,少了幾分他以往的韻外之致和空靈縹緲,多了幾分平實和質樸。其實,這才是王維真正的心聲,他的思想和生活并不象他在山水田園詩中描寫的那樣輕逸,在這里我們可以品味出詩人的心理感受,而不必去那些故作空靈的作品中搜尋一些夢中囈語,云端高論。
三、具有宗教情懷的儒士——王維
我們縱觀中國文學史可以發現,許多文人士子都具有不同程度的宗教情懷,例如陶淵明、謝靈運、孟浩然、王維、白居易、柳宗元、蘇軾等等,其實在世界文學史上也不乏其人,包括歌德、列夫·托爾斯泰等這樣的大文豪,也將道德的最高范疇歸結于宗教。在這里,我們僅對王維進行論述,其他從略。
有學者這樣認為:“王維之所以沒有成為偉大的詩人,不是宗教意識太淡薄,而是宗教意識太濃厚。深刻的矛盾和激烈的沖突,需要偉大的心靈、偉大的胸襟、偉大的氣魄去承當,王維作為一名文人,他過于脆弱,過于纖細,過于敏感。在有唐一代由盛而衰的劇烈動蕩的時代,他那文弱的心靈無法擔當一系列強烈的矛盾沖突,他退縮了。”[9](p243)我們無須討論王維是否是一位偉大的詩人,但他并不是一個懦夫,他確實曾經有過偉大的心靈、偉大的胸襟、偉大的氣魄,“所不賣公器,動為蒼生謀”(《獻始興公》),“拔劍已斷天驕臂,歸鞍共飲月支頭”(《燕支行》)等等這些,難道不是他曾經所追求或欣羨的嗎?他并沒有退縮,只是疲倦了,在發覺人是多么渺小以后,他無奈了,所以才會有“一生幾許傷心事,不向空門何處銷”(《嘆白發》)的感慨,被稱為萬世之師的孔子也還曾感嘆“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耶”(《論語·公冶長》),更何況孔門弟子王維!林繼中先生這樣論述:“大凡真正的‘靜者',都是些閱歷深又看得透的人”“中國士大夫奉佛之道,雖然一端與出世哲學相聯系,而另一端卻仍然深植根于儒學的人生觀,并未斬斷。”[5]確實如此,每一次在社會劇烈地動蕩和發生大的變故之后,一切價值形態必須打破重估,文人士子的心態與人生觀也會相應地發生重大變化,我們并不是要為王維辯護什么,只不過是站在歷史的角度來給他一個清晰的看法,后世也不能苛求古人,畢竟王維生活的年代距離封建崩潰還有一千余年的時間。王維并不是一頭扎進般若海中,去追求香花天樂的琉璃世界,他只是無奈,感到人生太渺小了,“一興微塵念,橫有朝露身”。然而,努力避世,裝作世事不聞的王維還是露了馬腳,“降吳復歸蜀,不到莫相尤”,原來他所產生的一切幻想還是建立在對世俗世界的關心之上。“因為儒者深知人生之悲哀,所以他們往往將宗教情懷轉化為現實的人生關懷”。[13]王維并不是一個冷冰冰的人,在他的詩作中也反映了親情、友情、愛情與俠骨豪情,這都體現在如《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息夫人》、《哭祖六自虛》、《少年行》等詩篇中了。
“中國本位文化始終是以人為根本,是人的文化。所以儒家始終處于中國文化之本位,而道家處于輔位。儒家之仁,道家之道,為佛教中國化提供了前提和條件,提供了大乘佛法弘揚的根機,從這個意義上說,又是儒家、道家融合了佛家,”“佛法是人道的佛法,佛教是人間的佛教,所以佛教能與中國本位文化在內層核心區融合。”[14]在三教漸趨合一而沒有合一的時代,王維他畢竟還是一個儒士,他不可能成為一個完完全全的僧侶!他只能是一個具有濃厚宗教情懷的儒士,一個混合體。這是中國文化史為他設定的身份,不是后世哪一位學者可以獨言的。他雖被后世尊為“詩佛”,那只是因為他的詩作中充滿了佛教的思辨色彩,看了他的詩作,或許有人會稱他為“詩家菩薩”,又有智慧又多情,但我始終覺得他一生修的都是“阿羅漢道”(殺賊),可是他真的達到“無眼耳鼻舌身意”(《般若波羅密多心經》)的殺滅六入的境界了嗎?恐怕至死他都不曾證得羅漢果,在他臨終之年,他又上《責躬薦弟表》,替弟縉說情,愿盡削己官,放歸田園以使其弟得還京師。這生命中的最后一件大事把王維從云端拉回了人間,他畢竟還是忘不了世俗之情。正如清人趙殿成對“降吳復歸蜀”箋注道:“《蜀志·黃權傳》有‘降吳不可,還蜀無路'之語。右丞借用其字承上而言以喻滅想生心皆非入道之徑耳!”[15]可見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如何才能證得解脫。
所以,我們從《與胡居士皆病寄此詩兼示學人二首》這種另類禪詩中,看到了一個現實生活中既質樸又思想光華,既想忘情而又多情,身居高位而又痛苦半生,且出入于儒釋兩門的矛盾體——王維,他的身上有著太多的不和諧。吳立民先生曾說過,任何的“佛學者”都不如稱做“學佛者”的好,我想王維作為一個學佛者,他也曾“法門無量誓愿學”,并“愿解如來真實意”,但他的總體思想并不是像佛家的水窮云起,隨緣任運那樣自然流暢,他的那些為人稱道的禪機之作,只是他的個人追求罷了,至于他是否得到,“風月無今古,情懷自淺深”,恐怕只有他個人知曉了。不過,綜上所述,我認為他并未得到。
參考文獻
[1]陳鐵民.王維新論[M].北京:北京師范學院出版社,1990:1-34.
[2]袁行霈(編著).中國文學史綱要[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123.
[3]邱瑞祥.王維佛理詩之分類及淵源[J].貴州大學學報,1997,(3):54.
[4](清)彭定求等編.全唐詩[G].北京:中華書局,1960:卷一二五.
[5]林繼中.“詩佛”解[J].漳州師院學報,1997,(3):13-17.
[6]錢鐘書.談藝錄[M].北京:中華書局,1984:307.
[7][韓]柳晟俊.唐詩論考.自序[M].北京:中國文學出版社,1994
[8]李迎春.論王維詩歌的禪境[J].河南教育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0,(4):37
[9]張海沙.初盛唐佛教禪學與詩歌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1:209.
[10]孫昌武.中國文學中的維摩與觀音[M].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2005:154-155.
[11][韓]柳晟俊.唐詩論考[M].北京:中國文學出版社,1994:110-112.
[12]陳敏直.佛教禪宗與王維山水田園詩[J].唐都學刊,1999,(4):46.
[13]龔建平.樂教與儒者的宗教情懷[J].學術月刊,2005,(5).
[14]吳立民.佛教各宗大義[M].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2004:29.
山水田園詩句范文6
此節課,是一節綜合學生收集的信息的展示課,課前讓學生誦讀一定數量的古詩詞,進入古詩詞的話語環境,在反復吟誦中得到文學和情感的浸潤,同時使學生充分發揮想象力和創造力進一步感受文學形象,發展思維能力。在誦讀和品評的基礎上激發學生對古詩詞的學習興趣,使他們更加感受中華詩司的巨大魅力,從而更加熱愛古文化簡言之,整個活動課圍繞“對詩詞分門別類――講詩詞故事―詩畫欣賞――師生共唱”四個環節開展。
教學目標:
1、讓學生學會積累名言警句,發展語言能力,從而培養寫作和語交際的能力。
2、通過漫步古詩苑的活動,體驗到成功的喜悅,培養交流與合作的能力
3、感受民族文化的燦爛,引導學生進一步體會中華詩詞文化精髓。
4、感受古代詩詞作品的豐富多彩,培養學生熱愛優秀傳統文化的思想感情和審美情趣。
重點、難點:學生要多積累一些古詩詞感悟詩情感。
學法:誦讀法、自主、合作、探究法。
教學活動準備:圍繞相關主題,自由搜集詩句。
2.選擇在朗讀、音樂、繪畫、語言等方面有特長的學生,給他提供一個展示才華的平臺。
教學實錄:
一、感受古典,知情導入
師導入:中國是一個詩的國度,中華詩詞是民族文化的寶典,是一朵瑰麗的文學奇葩,其中名家輩出,佳作紛呈,卷帙浩繁。今天,讓我們一起漫步于古詩苑,含英咀華,一路采擷芬芳的花朵感受古典,品味古典共同接受一次美的洗禮
二、意趣盎然、漫步詩苑
(一)分門別類輯古詩
參考專題:古詩中的春夏秋冬、山水風光、風花雪月、名勝古跡、茶酒書琴等。
1、師:首先進行――分門別類輯古詩,請同學們將準備好的經典句展示給大家
2、教師將全班男、女同學分成兩個大組輯錄古詩。
3、教師先請兩組各派一位代表上臺抽簽,根據他們抽到的內容,以組為單位集體競背。
A類:
(1)請說出“初唐四杰”的名字。(2)積累四首山水田園風光內容的古詩。(3)唐代哪兩位詩人被稱作“詩佛”、“詩鬼”?(4)積累六句春夏秋冬內容的古詩句。
B類:
(1)中國第一位“田園詩人”是誰?唐代“山水田園詩派”的代表是誰?(2)積累六句風花雪月內容的古詩句。(3)宋代詞壇豪放派和婉約派代表是誰?(4)分別積累四首離情別緒內容的古詩(涉及內容較豐富,有道是“功夫在詩外”,它不僅考查了學生的知識累積水平,還能較好地體現他們的團隊合作精神,激發學生踴躍參與活動的熱情。)
(二)“繪聲繪色講古詩”。
師:古代不僅流傳了許多詩文名篇,更留下了不少詩人的趣事佳話哪些同學能為我們講講詩中的故事嗎?
生甲:今天帶給大家的是一個七步詩的故事,世說新語?文學》記載:曹植的哥哥曹丕做了皇帝后,要想迫害曹植,于是命令曹植在走七步路的短時間內做一首詩,做不成就殺頭。結果曹植應聲詠出這首《七步詩》。詩人以箕豆相煎為比喻,控訴了曹丕對自己和其他兄弟的殘酷迫害。以豆萁煮豆喻曹丕同胞相殘。曹丕自愧無顏,放過了曹植。由于曹植未滿七步即成詩,后人將這首詩稱為《七步詩》:(聲情并茂的誦詩)“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跟生,相煎何太急?”
師:不錯,哪個同學愿不愿意挑戰他?
生乙:我也來個一個:漢獻帝建安十三年孫權與劉備聯軍,在赤壁利用火攻,擊敗了強大的曹操,奠定了三國鼎立的局面。六百多年后,唐朝的杜牧,漫步在這個古戰場,已經絲毫感覺不到當年大戰來臨的緊張。詩人感嘆時光弄人,寫下了這首《赤壁》: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銷二喬。
生丙……
(故事后的相機朗誦是非常重要的,讀出韻味、節奏、意境,讀出自己的獨特體會。“三分詩靠七分吟。”只有好的誦讀才有好的感悟。走進詩人的心靈,理解詩人的情懷。)
(三)展我才情繪古詩
1看畫配詩,根據事先準備的畫,根據你的理解給每幅畫都對上一首很有名的古詩老師先出示圖片,猜古詩句子,根據畫面中的意象說古詩。
(給沒有任何提示與說明的畫面配上古詩,難度稍微加大,但能檢查學生積累古詩情況2讀詩配畫,學生朗誦詩歌,讓“小畫家”在仔細體會詩的意境上臺來為我們繪畫。)
(1)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楊萬里;(2)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云影共徘徊(朱熹《觀書有感》);(3)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4)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5)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3.再讓學生出示自畫,并說明此詩句是什么?再簡略說一下自己的感悟。
(讓學生展示個性,到講臺前出示為自己喜歡的詩句配上的畫面,提高學生,讓學生在畫中體會古典詩詞優美意境)
(優秀古典詩歌其獨特的魅力在于“言有盡而意無窮”。一首意境深遠的古詩,往往是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有的詩意廣闊寥遠,清新幽雅,意境深遠;有的詩鳥語花香,色彩明麗,生機盎然,竟境渾厚。)
(四)、醉聽花月唱古詩:
1.讓同學自由的唱,用現在的歌曲,給古詩配曲來看。(如《虞美人》、《相見時別亦難》、《明月幾時有》等)
2.學生自編曲唱,同桌交流。
3.集體唱《明月幾時有》也可師生同唱,結束全課
(音樂配曲唱,詩曲藝術相結合。培養學生對中華詩詞的興趣與愛好,提高對民族文化的熱愛之情;培養學生古詩詞的閱讀理解與鑒賞能力,提高審美情趣與文化品味)